第68頁
“王團長與部下一商量,決定:既然黨國不要他們了,又不能去投奔共軍,就只好在緬甸留下來。可是,當時緬甸已經獨立,政府不可能讓一支帶槍的外國軍隊進駐他們的國土。怎麼辦?”
“一不做,二不休,王團長決定以武力對付緬甸政府。他重建部隊,自任總指揮,就在金三角一帶建立起根據地。”
“當時,緬甸山民對國民黨軍隊印象良好。國軍正規部隊逃到這裡,緬甸當地人十分歡迎,軍民相處如魚水相歡。不久,許多國軍士與當地姑娘結婚。在後來與緬甸政府軍的戰鬥中,當地人民支持國軍對付政府軍。”
“緬甸政府聽說支國民黨殘軍已經在當地紮根定居,如哽在喉,認為是心腹大患,通牒要求殘軍在十天內撤走,否則就要訴諸武力。王三甫團長不為所動,大家一致認為,要打就打,要打出國軍的威信、氣勢。緬軍馬上就發起了進攻。國民黨殘軍畢竟訓練有素,而且破釜沉舟,結果,以兩千人,痛擊緬軍二萬餘人。”
“此後,緬甸政府軍多次“進犯”,都被殘軍擊退。緬甸政府拿殘軍沒辦法,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殘軍在這塊土地上生根發芽,生活越來越繁榮穩定,並開始種植鴉片,開展鴉片貿易。世界著名的“金三角”就這樣出名了。”
“當時,隨軍的有一個德國的軍事顧問,就是托馬斯#8226;哈斯博士。其實他的祖國德國挑起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國作為同盟國,已經向德國宣戰。原本國民黨軍中的一些德國軍事專家就一下子失去了地位。很多人回國了,而哈斯卻因為喜歡中國留了下來。也隨著殘軍來到了緬甸金三角。”
“哈斯博士很喜歡我,沒有戰事的時候,我們就經常在一起。我向他學習德語,他則已經會說很好的漢語了。”
相老爺停了下來,和哈斯博士互望了一眼,哈斯博士沉默不語,似乎也沉浸在那段往事的回憶中。相老爺接著又說:“哈斯博士有一架攝影機,一天,博士和我約好去外面拍電影於是,就碰到了……你們在電影帶子裡面都看到了吧。”
秦大鐘急切的說:“你真的看到了那個慘絕人寰的一幕?”相老爺沉默良久,長嘆一聲,點點頭:“對,我當時躲在樹林中,看到有幾個年輕的男人,把一個姑娘……脫得精光,綁在一顆大樹上,正對她幹著禽獸不如的事情……”
相老爺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說:“我當時很害怕。我想大聲呼喊,但是我實在不敢。因為我認出幹壞事的那幾個人,他們的父親都是當時軍中有權力的人物,其中……就有王三甫團長的兒子。唉,我生來膽小,哪裡敢聲張。”說著他垂下了腦袋,這件事的陰影何嘗不是伴隨著他一生。我突然覺得相老爺是一個可憐人,他為了這一樁多年前的罪行,幾十年來內心一直受著煎熬,付出了一生的代價。
我說:“加農教主,相老爺當時不過是一個孩子,他看到那樣的情形,當然被嚇壞了,不敢聲張,你也不能苛求一個孩子啊!”
加農教主哼了一聲,說:“我不是怪他沒有阻止,而是事情發展到了後來。女孩被殘酷折磨,他們為了事情不敗露,殺人滅口,……直到現在,還找不到她的遺體。而這個相年生,卻始終不敢站出來證明那些惡棍犯下的罪惡!這不叫包庇,不叫助紂為虐叫什麼!”
我默然,加農教主說得不是沒有道理,相老爺如果作為一個明是非的人,就算無力反抗暴徒,也不應該一聲不吭啊。原來那天晚上,加農教主扮成加農大神的樣子,就是為了懲罰相老爺。
加農教主指著相老爺說:“就是因為你不敢出來指證兇手,又害死了巴布!”相老爺渾身一震,顫聲說道:“那個……我真是沒有想到啊。”
秦大鐘問道:“巴布又是誰?”加農教主的聲音顯得很蒼涼:“巴布就是那個不幸的女孩的未婚夫。他們本來過著幸福的日子,女孩答應了他的求婚,他們再過一個月,就要組建自己的家庭。可是有一天,女孩在上山采橡膠的時候,失了蹤,他為了尋找愛人,找遍了整座山林,幾乎發了瘋。後來,他聽說,女孩被那幾個惡棍殺害了,所以他就去找那幾個惡棍。可是他就是一個人,怎麼敵得過那些卑鄙的漢人。他……被亂槍打死了!”
我們幾個人都不說話了,這段故事我們不是已經看到過了嗎?就是影片最後記錄的,當時國民黨的馬隊在叢林裡前行,一個揮著長刀的佤族漢子,沖向一個馬隊,要砍殺為首的國民黨軍官。雖然影片到了這裡就嘎然而止了,可是隨便一想,也會知道這個男子的下場。
這個叫做巴布的漢子,揮著長刀衝進去的鏡頭在我心裡浮現出來。他那痛苦到癲狂的神態,深深地刻在我的腦中。想不到一段舊影片背後,有著這麼悲慘的故事。我突然想到一件事說:“相老爺,我們在你房間的密室里,發現了一個男人的乾屍,這個人是不是巴布?”
相老爺點點頭說:“對,巴布是被亂槍打死的,當時他們把他的屍體隨意拋棄在野外,是我收斂了他,然後保存到現在。我希望能讓心裡好過一點,減輕一點罪惡感。”加農教主哼了一聲,說:“假慈悲,人都死了,做這些給誰看!”我說:“也不能這麼說,相老爺做這件事不是為了給誰看的,他把巴布的遺體放在一個密室里,與他自己的床只隔一層牆壁。他這麼做,真的是誠心懺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