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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保看到鳥口,連呼了兩次他的名字。
夫人介紹多多良,並且端出茶來說;“外子很快就過來了,請三位稍等。”
中禪寺真的很快就來了。
紙門打開的瞬間露出來的那張臉,確實就像多多良說的,神色悽慘。鳥口倒吞了一口氣。但中禪寺一看到光保,立刻恢復了常態。
“歡迎光臨,我是中禪寺。這位是……”
中禪寺指著多多良。於是光保急忙說:“多多良先生,是多多良先生對吧?方才夫人為我介紹了。您好,敝姓光保。”
光保取出名片,恭恭敬敬地一人一張。
光保也遞給鳥口,鳥口說:“我之前收過了。”
“啊啊,我給過你了,給過你了。嗯,就像上面的頭銜,我是個室內裝潢業者。雖然從事室內裝潢,但我也在研究野蓖坊。不,算不上研究這麼了不起,只是個好事家罷了。然後呢,上個月底透過赤井介紹,我見到了作家關口老師,那個時侯也聊了很多,談到中禪寺先生的事,聽說您對妖怪變化魑魅魍魎等等造詣極深。'
“唔……頭銜是妖怪研究家的,是這位多多良……”
多多良用小熊般的動作再行了一次禮。
“啊啊,然後,我聽說了有關中國野蓖坊文獻的事,所以想要詢問詳情。是什麼呢,紅衣無臉的女子……”
“啊,你是說《夜譚隨錄》的紅衣婦人那段嗎?”
多多良當下反應。
“什麼?請您再說一次。”光保說道,拿出筆記本。多多良重複,光保便一邊復誦,一邊寫下。
“那是沒有臉的女人嗎?”
“沒有臉呢,白面模糊。故事本身和常見的野蓖坊故事一樣。”
“中國也有野蓖坊嗎?”
“唔,有是有……”
多多良望向中禪寺。中禪寺一派輕鬆,說:“怪臉的一種變化罷了。”
“您是說,那不是野蓖坊?”
“只是沒有臉罷了。如果說沒有臉的妖怪都叫野蓖坊,那麼也算是野蓖坊。不過中國並沒有那類的特別怪物。《搜神記》里也有類似的故事,但提到的怪物單純只是長相恐怖而已。哎,用不著深思,無臉妖怪大概是我國獨特的產物吧、、、”
“或許吧。”多多良說。
鳥口窺看著中禪寺的表情。
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
完全看不透內心的古書商說了:
“如果要在大陸尋找我國野蓖坊的起源,我想太歲、視肉這類不定型的異型比較接近吧。”
“這樣啊。”光保露出得到滿意回答的笑容,拍了拍自己光禿禿的額頭。
“完全符合我的主張呢!完全符合。”
光保再一次重複。
“其實我曾經挖到過太歲。”
“咦!”
多多良大叫。超光保一看,眼睛都瞪圓了。
“真的嗎?”
“真的。是日華事變說的時候,我們在挖壕溝,結果挖到了太歲。然後就像傳說中說的,部隊死了一大半,是傳染病。”
“哇,那真是太慘了。中禪寺,對不對……?”
多多良興奮無比地望向中禪寺。中禪寺卻似乎完全無動於衷。不過多多良把眼睛正的更圓,問道:“你也看到太歲了嗎?”
“不,要是看到,我就已經死了。”光保說。
中禪寺微笑,改變話題說:
“對了,聽說光保先生在大陸生活了很長一段時間呢。我聽鳥口說的……”
“是住了很久。’光保答道。”哪裡的生活很適合我,我住了十二年之久。昨天通電話時說到什麼去了?各位想知道揚子江周邊的傳說是嗎?”
“是的,我很有興趣。”多多良說。“聽說您也看到了祭祀禮儀?”
“看到了,看到了。”光保重複說。“我在四川住了相當久。人民共和國宣言以後,現在變得如何我不清楚,不過我在的時候,哪裡簡直就像是世界的盡頭,完全是窮鄉僻壤,什麼都沒有。我住的最久的是廣漢縣,在四川省的成都盆地,古時候就是蜀國。制蜀者制天下的蜀國唷。那裡幽幽暗暗濕濕的,是個分成幽靜的地方。”
真的很寂靜呢——光保反覆說。
“連條路都沒有,是世界的盡頭。李白不是有首詩嗎?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噫吁嚱,危乎高哉!是吧?”中禪寺說。
“對對,那裡的路就像切開懸崖邊邊一樣,恐怖極了。聽說是玄宗皇帝落難時走過的路,就那樣保存原狀。去程艱險極了,當時我非常飢餓,聽說四川糧食豐美,我完全只靠著這一點希望,朝著夢想中的糧食移動。就像在馬鼻子前掛蘿蔔一樣。”
“你在那裡住了多久?”
多多良的口吻充滿了好奇。
光保動動小鼻子,答道:
“這個嘛,大概住了五年吧。……那一帶氣候溫暖,不過也容易滋生黏膩的微菌呢。在整個大陸里,也算是比較適合人居的地方,所以我在那裡住得比其他地方久。不過四川非常遼闊,我是到處遷移,總共住了大概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