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頁
【韮山訊】縣內部分地區繪聲繪影地流傳著村民於一夜之間全數消失的詭異傳聞。傳聞中神秘消失的H村位於縣內中伊豆,是個擁有十八戶、五十一名村民的小村落。傳聞的來源是中伊豆地區的巡迴磨刀師津村辰藏先生(四十二歲)。津村先生每半年會造訪一次H村,但是他於日前六月廿日造訪時,發現村中竟空無一人。據推測,由於H村平素與其他村落幾乎不相往來,所以延誤了發現時間。一說屋內濺滿了大量血跡,或屍體堆積如山,但消息真偽仍未經證實。由於津山事件甫發生不久,甚至傳出大屠殺等駭人聽聞的說法,還有集體潛逃、食物中毒、傳染病等臆測,流言蜚語甚囂塵上,盼有關當局能夠儘快查明,揭露真相。
讀完之後,益田恍惚了。
報導內容一樣曖昧。只是稍微詳細了一點而已。
——理所當然嗎?
仔細想想,這是理所當然的事。
兇手布由本人不就說了嗎?
她說長久以來,都沒有追兵追上來,慘劇似乎也沒有被報導揭露。她說的是真的。真兇長達十五年之久,都沒有受到制裁,也沒有遭到逮捕,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據嗎?這件事沒有任何人知道。事件……
——被掩蓋下來了嗎?
等一下。
那麼。
這才是……
就到此為止了。接下來的事件樣貌,不在益田的視野範圍內,就像透過小小的潛水艇圓窗窺看游經一旁的鯨魚腹部般。
然後,益田來到這條坡道底下。他仰望坡道上方。
油土牆不斷地延伸上去。
圍牆另一頭綠意盎然,繁茂得讓人覺得虛脫。
那些樹木吸收屍體的養分成長。坡道兩旁是遼闊的墓地。
墓地小鎮的眩暈坡……
斜坡平緩而漫無止境、坡度不上不下。
益田跑了上去。
無止境的平緩坡道……
——用走的雖遠,用跑的卻只要一下子。
到盡頭了。
屋檐下掛著木牌。遠遠地也看得到店門關著。益田直接繞了過去,來到主屋玄關,用力打開門。
中禪寺夫人正在插百合花。
“啊……”
不知為何,益田的視線往下垂。貓翻著肚子睡在玄關木框上,用力伸了個懶腰,爬了起來。
“啊……呃……”
益田垂著頭說“打擾了”。
益田從來沒有和夫人好好地說過話。
“哎呀……您是……益田先生嗎?”
“呃、我是益田。呃、您、您先……”
玄關前擺了好幾雙鞋子。
有客人。中禪寺不穿皮鞋的。
就在益田支支吾吾地說不出“您先生在嗎”這種再明白也不過的招呼時,夫人開口說:“來,請進。總覺得好像要下雨了呢。”
夫人從門口望著天空。
“您來的路上沒有遇到下雨嗎?”
“托、托您的福……”
益田說話語無倫次,擺好脫下的鞋子。
貓在聞鞋子。記得它好像叫石榴。益田一伸出手,貓就倏地溜掉了。啊啊……
我……
益田往裡面的客廳走去。
客廳里除了主人以外,還有三個客人。一個是鳥口。另一個肥肥胖胖、一臉老實的男子記得他是中禪寺的朋友,名叫多多良。他半個月前也坐在那裡。剩下的男子益田不認識。男子感覺膨膨的,膚色極白,毛髮稀疏。桌上一如往常,攤著書本和記事本之類。
鳥口一看到益田就大叫起來:
“這不是益田嗎!有什麼發現嗎?一定有什麼發現吧!既然你會來到這裡,就表示有什麼新發現……”
鳥口激動地就要站起來,但中禪寺以他一貫的駭人眼神瞪住鳥口,朝他一喝。
“你這人也太毛躁了。我最討厭客廳里有人要站不坐的,簡直就像哪裡的小說家一樣,難看極了。這裡也有初次見面的人,等人家打完招呼再說也不遲吧?益田,你也別杵在哪裡,坐下吧。”
空著的只有中禪寺對面的座位。益田坐下後,中禪寺首先指著多多良說:“多多良知道他吧?”多多良說:“前些日子承蒙照顧了。”他站起來,像個小和尚似地鞠躬致意。
“然後這位是在千住經營室內裝潢業的光報先生,是你鳥口公司社長的朋友。啊啊……介紹的次序顛倒了,這名青年是偵探見習生益田。”
“敝姓益田。”益田行禮,光報也跟著行禮。
抬頭一看,鳥口的表情十分不服,或許他正焦急難耐,他在擔心著敦子吧。看在基本上個性精明的益田眼中,鳥口這個青年天生呆傻的很有意思。但是敦子一失蹤,他就宛如變了個人。益田前來通知敦子遭人綁走的消息時,鳥口那丕變的模樣,益田恐怕一生難忘。
且說……
益田的思考在此階段完全停止了。
因為……中禪寺太過冷靜了。
“呃……”
該說些什麼才好?如怒濤般蜂擁而至、占據了益田腦袋整整兩天的眾多事實,仿佛退潮似地逐漸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