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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問你。有意義這件事,究竟有什麼意義?什麼好處、什麼救贖、什麼根據,難道你的意思是這些比吃虧、得不到救贖、沒有根據更勝一籌嗎,沒那回事吧?所以你沒資袼在那裡說三道四的。”
堂島一邊的臉頰抽動,仿佛在嘲笑人似的。
“無論什麼樣的事物,不管是什麼樣的狀態,只要存在於這個世上,只要發生於這個世上……那就是日常,這個世上……”
“……沒有任何不可思議的事,堂島先生。”
“說的沒錯!”
榎木津大聲說道。
堂島大笑起來。
“真沒辦法。這次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罷手吧。我會解散戍仙道,放回信徒。相反地……那裡的內藤和岩川……我沒辦法庇護。他們將會以殺人兇手的身份被送交司法審判。”
“這也是沒辦法。”
“還有……木場。你妹妹被困在山中小屋,進退兩難。你趕快去救她吧。”
木場露出奇妙的神情。
“還有中禪寺。我只有一句話:今後不許再插手。明白了嗎……?”
堂島轉過身去。
藍童子回頭望了一眼,
與孩子們一同消失在走廊另一頭。
白澤——
黃帝東巡
白澤一見
避怪除害
靡所不偏
摸捫窩贊
——今昔百鬼拾遺下之卷·雨
*
到了太陽完全高掛的時刻,警官隊才上山來。途中的懸崖應該有許多道士和拳法師被拋了下去,但不可思議的是,警方竟說沒有發現半個人。據說只看到山壁上掛著壞掉的轎子。
警官們納悶不已,頻頻說著“真不可思議”。他們口口聲聲埋怨著昨晚那場狂騷劇究是怎麼回事?結果剩下來的只有尾國可悲的屍體。岩川遭到緊急逮捕,但他似乎處於藥物中毒狀態,就這樣被搬送到醫院去。
百鬼夜行隨著朝陽一同消失了。孩子們以及藍童子、還有那名叫堂島的不可思議男子,全都不見蹤影。
木場在警官抵達稍早之前,只身前往加藤只二郎的山中小屋。前晚熟海那一側的路障似乎已經被拆除,後來接到聯絡,包括木場的妹妹在內,修身會的研修參加者全都平安無事地下山了。
曝露在陽光下的戶人村風景,完全就是一副悠閒的山村景觀。廢屋只是單純的廢屋,農家也只是單純的農家。眼前的風景與鳥口的家鄉沒有太大的差別。老人們也都是隨處可見的老人罷了。
那條宛如噩夢般的山路也是……雖然路況的確險惡,但也不是多麼特別的道路。草就是草、樹就是樹、石頭就是石頭。鳥口終究沒能找到半點沿路上發生的激戰痕跡。崖上確實掛著轎子的殘骸,但它怎麼看都不像是多麼豪華的東西。
就這樣……鳥口下了魔山。
山腳下的成仙道信徒幾乎都消失無蹤。
路障也被撤除,形影不留。只剩下一堆亂糟糟的卡車輪胎痕跡。
不過……村上美代子獨自一個人佇立在原地,默默地迎接下山的貫一和隆之。然後宛如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家人又肩並肩聚在一起。沒有質問、沒有道歉、沒有慰勞、也沒有糾彈。甚至,他們連句話都沒有。所以彼此之間的問題絲毫沒有解決吧。
鳥口這麼說,益田便說:“家庭是不用解決的。”鳥口心想或許如此。所謂家庭,一定不是解決,而是維繫下去的。
戶人村的村人既然已經恢復記憶,遲早也都會離開吧。
毫無改變。
沒錯……若問過了一夜,是否有了什麼重大改變?那就是毫無改變。
原本就形同沒有事件。
不知為何,內藤看起來神清氣爽。他拜託益田代他向黑川玉枝道歉。內藤說:“我絕對不會要她等我。”
然後……用不著套上繩索,內藤乖乖地讓有馬帶到下田署去了。一問之下,聽說目擊者接二連三地推翻先前的證詞。或許堂島即便不必設法,事情就已這麼註定好了。
——關口……
一定會被釋放吧。
佐伯家的人必須收拾各自播下的種子。那個叫堂島的人說他會解散成仙道,不過即使如此,岩田壬兵衛還是得關掉指引康莊大道修身會、佐伯玄藏則得關掉條山房、佐伯癸之介也得關閉韓流氣道。至於佐伯亥之介,則必須為他對羽田制鐵的背信侵占罪負起責任。今後,他們七人將會步上什麼樣的人生?鳥口完全無法想像。
中禪寺脫下外套,坐在河堤上。
榎木津睡在一旁。
鳥口蹲在旁邊,青木望著河川。敦子和朱美站在遠處的橡樹下。
應該還得接受偵訊什麼的,暫時會被扣留在這裡吧。
原本厚重低垂的雲霧散去,天空看來恢復了一點藍意。
“真沒意思……”榎木津說。“到底是贏了還是輸了?真想至少揍個他一拳。”
“是啊,真想揍他一拳。”中禪寺說。“我討厭那傢伙。”
“哦……?”
榎木津爬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