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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不是說了嗎?只能從後面下手啊。這才是重點啊。那些傢伙沒辦法離開水面,所以他們被吸走的瞬間要閉上眼睛,然後慢慢地繞過去。繞到死靈背後去。就是和他們交換位置。要非常小心,不能發出聲音。
然後就可以看到死靈的背了。
就是要趁這個時候。窺看情形,然後立刻從背後拿繩子用力地……
不能用一般的繩子。
得是設下神域結界用的注連繩。這條繩子啊,奉納在村里某個神宮的寶庫里,我把它給偷了出來,用它來抓住死靈。
我把繩子套在死靈的脖子上,
用力一拉……
捉到之後,我把她吊起來,拖出池子。
那個時候也絕對不能看臉。要是和死靈對看就完了。會沒命的。因為對手可是死靈哪。不管怎麼勒脖子,都不會死的。因為是死靈哪,殺也殺不死。所以必須小心謹慎,不能看到對方的臉。
然後我把死靈搬到山上的神木去。神木就在附近,在池子那一帶。不過明明很近,卻怎麼走都走不到。
可能是因為我扛著死靈吧。
那簡直就是無間地獄,不管怎麼走都走不到。可是不能放棄。
那全都是錯覺,啊啊,或許那個村子本身就是個錯覺。或許就是這樣吧,時間和空間都扭曲了。
歪曲了。
只是走上幾尺,就像走了幾里一樣。可是如果那時候就放棄,放下死靈的話,一切就前功盡棄了。會繼續遭到附身,被緊緊地貼在背後,就跟原來一樣。
不,比以前更糟。糟透了。
所以我只是不斷地往前走。
我走到啦。我進入神域了,神木的神域。
我用繩子設下結界,把死靈綁在上面。這麼一來,死靈就再也無法離開那裡了。被封在那棵神木里了,然後只要儘快離開那裡就是了。
我跑掉了。
那個時候也絕對不能回頭。
要是看到就完了。
會怎麼樣?
會交換啊。咦?所以說,封住死靈的我,會跟被封住的死靈交換啊。要是回頭,和死靈的眼睛對上,那一瞬間我們就交換了。應該逃走的我會被樹木綁住,死靈會進入我的身體跑走。
所以絕對不能回頭啊。
你辦得到嗎?
這很困難的。
我嗎?所以說我辦到啦,我把死靈綁在樹上了。
我已經自由了,我擺脫了那個女的,擺脫了那個男的,已經自由了。那個死靈、那個女人……嘿嘿嘿,真是活該。你那是什麼眼神?你在看什麼?你幹嘛啊?餵!你說什麼!說我瘋了?你說誰瘋了?喂,你這個混帳!
滾開啦,囉嗦。難得人家喝得正爽快,掃什麼興?我一看到你這種人就噁心,閉嘴啦,滾一邊去。
你做什麼!
餵!
啊……剛才那個人。
喂,你知道剛才那個人嗎?
囉嗦啦,喏,就那個人啊,那個打扮奇怪的,提著旅行箱的人啊,叫住他。餵!你!給我等一下!放開我,喂,讓開啦!你這傢伙,別擋路!餵!沒聽到嗎!別擋路啦!幹什麼?錢?沒錢啦!叫你讓開啦!我有話跟那傢伙說!叫警察?去叫啊,王八蛋。好啊,那傢伙就是刑警啊,是刑警。幹嘛啦,放開我!叫你放開!
啊……你們是死靈嗎?
怎樣啦?餵。
餵。
*
老人站在草叢中,點了幾下頭。
接著他以有些落寞的口吻說:「雜草很堅韌哪,客人,你不這麼覺得嗎?」
然後加藤只二郎慢慢地轉向這裡。
「這座庭院……原本不是這樣的。現在生長得比以前更要精釆。雜草不管怎麼拔,就是會不停地長。不覺得很厲害嗎?」
「你這麼覺得嗎?」
「對。或者說,我老早就明白這個道理了。因為採伐山林是我過去的謀生手段啊。年輕的時候,我一直相信樹木不管怎麼砍伐,都會再長出來。不過我現在已經不這麼想了。」
只二郎是靠林業致富的。
「加藤先生,你現在依然還是相信吧?就是因為相信不管怎麼砍伐都不會減少,你——不,你們才會不斷地採伐,不是嗎?事實上,現在不也正在採伐嗎?」
「哼哼。」只二郎哼笑。「可是啊,客人,我最近改變想法了。砍了這麼多樹,真的好嗎?樹木和雜草不同,是會日益減少的。砍伐只是一瞬間,但要成長為一棵樹,要花上好幾年、好幾百年哪。」
「你說的沒錯。要是像這樣繼續砍伐下去,不出幾年,那座山就會完全荒蕪了吧……」
「就是啊……」只二郎說道,表情變得不甚愉快。「……我一直在糟蹋自然嗎?」
「是啊。」
「我做錯了嗎?」
「你沒有做錯。」
「但是山……會死。不,會被人殺死……嗎?」
「是啊。禿山就等同於死山吧。山上少了樹木,氣流也會改變,野獸會離山而去,水也不再停佇山中,因此川流變急,水溫降低,魚也會死亡吧。金木水火土的相乘相剋一旦紊亂,氣脈將會斷絕,也會引起災禍。」
「這……不算是我——人類扼殺了自然嗎?」
「不算。」
「不算嗎?」只二郎顯得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