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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馬抬起頭來,稍微放大了音量說:
「西野。怎麼了?醉鬼嗎?」
中年男子停下腳步,把臉探進搜查本部的大辦公室說:
「泛兄,你猜得沒錯,喝得爛醉如泥哪。關了一晚,現在正要放他出去。酒精好像還沒完全退掉哪。」
「真令人羨慕。我也想喝個爛醉,醉到被扔進拘留所里也醒不來哪。」
有馬一本正經地說。
被稱為西野的男子伸了個懶腰,看了看走廊對面的情況後,說著「你們好像很忙哪」,走進房間裡來。
「好像也沒聽說有什麼大逮捕案啊?怎麼氣氛這麼森嚴?一組的全都出動了吧?總覺得亂鬨鬨的哪。而且……署里好像有不少陌生臉孔?」
「靜岡本部來了好幾個人。」有馬說,請西野坐下。
「真的很不平靜呢。」
「只有這一點……是彼此彼此哪。」
西野在椅子上坐下。
「這陣子被輔導的孩子好像也不少。還有什麼鄰居爭吵啊、夫妻吵架,一些無聊的通報變多了,搞得人手不足。幾乎都是些旁人根本不想理的雞毛蒜皮小糾紛,放著不管應該也不會怎麼樣,可是既然都接到報案了,也不能置之不理哪。」
「是不能不理啊。」有馬轉了轉脖子。「對了,取締那個製造噪音的宗教的,也是你們課嗎?」
「那是交通課負責的。」西野說。「他們也沒做什麼壞事,只是妨礙交通而已吧。人雖然多,可是就算聚在一起,頂多也只有三人左右。哎,感覺大概就像來了一堆街頭藝人吧。他們……怎麼了嗎?」
「沒什麼……」
有馬交叉皺巴巴的雙手手指,擺在膝上。西野說了:
「泛兄,那個啊,聽說是不老長壽的宗教團體唷。哎,都活到這把年紀了,也不會想要長生了啦。不過我們這些壯年時期在艱苦時代中度過的人,對人生還是有所依戀吧。或許會流行吧。」
「西野,別說玩笑話了。自古以來,街頭巷尾流行的淫祠邪教之類,從來沒有一樣可以永遠流傳下去的……」
會流行就會過時,不當心只會受騙——有馬微微痙攣著臉頰,淡淡地說道。
「別說是長生了,會夭壽的。」
「說的沒錯。」西野大笑起來。「愈是可疑的東西,就愈吸引人嘛。戰後就像雨後春筍般出現了許多新宗教。伊豆姑且不論,駿河好像很多呢。是因為宗教不像戰前那樣受到彈壓嗎?宗教法人法也制定了,真不曉得宗教團體這下子是容易生存還是難以存續了……對了,剛才的醉鬼……」
「那個令人羨慕的大酒鬼?」
「那個人也說了很古怪的話哪。」西野有些高興地說。「那個人昨天大白天就喝起霸王酒,還睡在大馬路中間,所以我把他紿抓來了,可是他心情非常愉快。說到他心情愉快的理由……」
「是什麼?」
「說是在慶祝驅逐惡靈。」
「惡靈?惡靈說的是這個嗎?」有馬把雙手垂在胸前。
「那是幽靈啦。嗯……?惡靈跟幽靈一樣嗎?」
「如果是嗚嗚嗚……地出現,不都一樣嗎?」有馬說。「都是死人吧?」
「是死人……吧。唔,既然是靈,應該是死的吧。據說那傢伙自稱是醫學博士呢。那位醫生大人啊,說他去年夏天開始就一直被死人的靈魂糾纒不清,傷透了腦筋。結果他被搞到神經衰弱,失去工作,也失去住處,在上野一帶過著流浪漢生活。然後這個月初,他碰到了一個叫什麼的,會使通靈術的孩子。」
「孩子?」
「聽說是個孩子。那個孩子說他很可憐,要為他驅逐惡靈。」
「驅逐惡靈?」
「嗯,驅逐惡靈。那傢伙當時就像個快溺死的人,連根稻草都不放過,所以就照著那孩子說的做了。雖然不曉得那孩子是給他作了法還是怎樣啦。」
「他把小孩子說的話當真啦?」
「當真了呢。可是沒想到啊,昨天……那個惡靈竟然完全消失了。」
「哦?」有馬敷衍地應聲。「哎,人說只要相信,泥菩薩也是金身佛嘛。不管是什麼東西,只要深信不疑,或許就會靈驗吧。但是阿西啊,那個人何必跑到下田這裡來慶祝呢?反倒是這點教人納悶呢。」
「天知道。」西野扭了扭脖子。「身無分文、居無定所,他是怎麼跑來這裡的呢?總不可能是走路過來的吧?可是如果有錢坐火車來,不必白吃白喝,直接在上野舉杯慶祝不就好了?總覺得前言不對後語呢。說起來,那個人是不是根本不曉得這裡是下田啊?」
「瘋了……?」
「是瘋啦。」西野環起雙臂。「哎,或許說樂昏頭比較對吧。這裡忙得要死,真是會給人找麻煩。害我都想別把他抓回署里來,直接替他墊錢,買車票送他回上野算了。話說回來……我們怎麼會忙成這樣啊?這鬧哄哄的情況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啊?總覺得心浮氣躁的。」
西野嘴裡埋怨個不停,站了起來,拍了一下禿頭後,說:「泛兄也不要太勉強囉。最近瘋子不少哪……」
恰好這個時候,傳來「西野組長」的呼叫聲。
「哎呀,不好。」西野向有馬舉手致意,游泳似地來到門口,點頭說:「我先失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