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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之所述說的人物形象,以親生母親來說,是能夠想像得到的範圍中最糟糕的一種。
真的嗎?這是真的嗎?——隆之哭著這麼問貫一。
貫一大吃一驚。的確,為他們斡旋隆之的是警察關係者,可是這件事連妻子都不嘵得。美代子說不知道比較好,貫一也這麼想,所以不僅是介紹人的身分,連名字都沒有吿訴美代子。不只如此,貫一自己也完全不知道隆之親生母親的身分等資料。因為他和妻子一樣,認為就算知道這些事,也不會有任何益處。
因為不知道,就算被逼問,貫一也無從答起。可是隆之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這是事實,而貫一一直隱瞞著這件事,這也是事實。
貫一支吾起來。
那是毫無結果的爭論。從一到十,貫一沒有一個問題可以好好回答,卻也無法裝傻說那全是胡說八道。欺騸了隆之的內疚,不管怎麼掩飾就是會冒出破綻,然後,貫一親子花了十四年累積起來的石塔崩塌了。
——沒錯。
已經無法挽回了。
做不到了。
「其實啊,我在懷疑呢,刑部先生……」
貫一說道,繃緊肩膀。
沒錯……昨晚,貫一仔細聆聽妻子的說明之後,心中產生了一個疑念。
所以貫一才會把這個打扮怪異的男子叫進家裡。
「小犬究竟是從誰口中聽到自己的身世的……?」
隆之是什麼時候、在哪裡、從誰那裡得到這些消息的?
這是個重要事件。如果沒有人吿訴隆之,隆之根本無從得知。
遺憾的是,貫一隻因為秘密曝光就慌亂不已,直到昨晚都沒想到這點。
「我不知道小犬從哪裡知道的。就像我剛才說的,這件事應該沒有任何人知道才對。然而……內人說,你們完全沒有聽到任何說明,就看穿了一切……」
「親愛的,你在胡說些什麼……」美代子慌了。
妻子只想知道兒子在哪裡,但是……
貫一瞪住刑部。
「就像你看到的……內人完全相信了你們的靈力——我不知道那是靈力還是什麼。不過這也難怪。陌生人的你會知道這些事,本身就夠離奇了。我不曉得你怎麼知道的。可是不管怎麼樣,你們知道我們家的秘密,這是事實。而有人把這個秘密吿訴了隆之……這也是事實。」
「難道……」刑部微微睜眼。「難道村上先生,您認為是吾等向令公子灌輸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嗎?」
「我的工作就是懷疑別人。而且或許不單純是提供消息而已。如果你們就是隆之的消息來源,也有可能教他一些壞主意,慫恿他離家出走,甚至也可以藏匿他——不,綁架他。那麼你們會知道離家出走的隆之在哪裡,也是理所當然的。」
「哎呀哎呀,這太令人意外了。」刑部說道,撫摸掛在自己胸前的圓形飾物。它看起來像是一隻手鏡。邊緣反射出陽光,灼燒貫一的虹膜。
貫一別開視線。刑部說了:
「吾等未曾見過令公子,絕不可能做出那種可惡之事……」
「那麼你們怎麼會知道我兒子在哪裡!」貫一厲聲問道。
刑部微笑了。
「天地雷風山川水火,世上所發生的一切,皆可透過八卦之相來獲知。」
接著他開始朗朗述說:
「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所謂太極,即根源——一,也就是氣。換言之,世上一切事物的現在,都能夠藉由觀看氣的動向來得知。即使是過去和未來也是一樣……」
「占卜!」
貫一以帶刺的口吻打斷刑部的演說。
煩躁極了。貫一不耐煩到了極點。
「愚蠢極了。不好意思,我不相信占卜。這沒有根據。不,就算你說什麼氣啊之類的,那種莫名其妙的根據說再多我也不懂,也不想懂。」
「親愛的……」
美代子抓住貫一的袖子。
「就算是占卜還是咒術又有什麼關係?現在只要能知道隆之的下落……」
「你閉嘴一邊去!」
「親愛的……」
「聽好了,美代子。現在逭種狀況,就算隆之人回來了又能怎麼樣?只會重複一樣的事而已吧?隆之已經知道了。我們已經無法回到過去單純的親子關係了。我們之間的隔閡一生都不會消失。即使如此,你仍然要視而不見,繼續扮演親子、扮演夫婦嗎?」
「我……可是……」
「這是無可奈何的。我昨天也說過了,世上是有不可挽回的事的。」
「那麼隆之……那孩子……」
「我當然會去找隆之。必須找到隆之,討論今後的事吧。就算無法恢復成原本的一家人,我們在戶籍上還是父母。而隆之還未成年,我們有養育他的義務。可是找人不是宗教的工作,而是警察的工作。我會馬上報警。」
「可是,那你為什麼……」
「我要知道到底是誰吿訴了隆之那件事。都是那傢伙害的,都是因為那傢伙吿訴了隆之多餘的事……」
害得原本舒適的湧泉變成了熱沙。不——害得貫一發現自己打從一開始就埋在熱沙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