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頁
臉上有傷的男子臉龐醜陋地糾結,把那張野蠻的臉用力湊過去。然而刑部依然故我,一張臉仿若鐵面具。
他逆來順受,絲毫不為所動。
臉上有傷的男子有些膽怯。縮回身體,說道:「大哥,這些傢伙好像聽不懂哪。」一個外表稍微體面一些,但仍然十分下流粗俗的男子從路邊走了出來。
「噢噢,多麼驚人的諸侯出巡景象哪。嗯。引發糾紛不好哪。我說啊,再過去是私人土地,不可以隨便進入。小哥,可以請你打道回府嗎?」
「私人土地?請問是哪位的土地?」
「真囉嗦哪。這裡是鼎鼎大名的羽田制鐵總公司大樓建設預定地。聽懂了沒?」
「這樣嗎?那麼您的意思是這條路是私人道路嗎?這……真是如此嗎?」
「這、這是公家道路。可是再過去是建設預定地。」
「那裡是羽田制鐵的土地嗎?」
「是預、預定地啦。現在正在收購。」
「收購,從哪位人士手中呢……?」
「你很囉嗦耶。我沒義務再向你們多做說明了。這傢伙真是不明事理。人家對你客氣,你就拽起來啦……?」
男子厲聲說道,於是兩旁跳出兩名小混混,揪住刑部的衣襟。氣氛倏地緊張起來,幾名信徒搶上前來。
暴徒們也戒備起來。
此時,「餵!你們在幹什麼!」一道窩囊的叫聲傳來。
「餵!」聲接著響起。村上刑警和有馬刑警從駐在所跑了出來。暴徒看也不看他們,想要撂倒刑部。眾多信徒沖了過來,想要救助乩童,粗工們試圖擋下他們。
場面即將演變成亂鬥之前,年輕巡查臉色大變地衝進漩渦中心。
「你、你們在做什麼!住、住手!統統給我住手!」
是淵脅巡查。但是他拚命地仲裁也徒勞無功,叫罵聲響起,叫他滾一邊去,巡查本人也被推開倒在地上。
「你……你們做什麼……好、好痛!這是防、防礙公務執行……」
「臭小鬼,給我閉嘴!」纏著綁腿的粗工踹上淵脅。更有幾名粗工圍了上來,拳打腳踢。他們顯得興奮異常。
他們完全不了解自己為何興奮。愚蠢之人只會將無法理解的不安與焦躁投射在眼前的對象,藉由破壞對象來消除不安。太單純了,做這種事的人就叫做笨蛋。
「住手!還不快給我住手!」有馬和村上插了進來。「你們是什麼人!」暴徒更加興奮地大叫。
「我們是下田署的刑警。」
有馬舉起警察手帳。
「下田?下田的條子跑來這裡幹嘛?沒關係的人滾一邊去!」
他們不僅血氣過剩,又興奮得沖昏了頭,根本無從應付。有馬被臉頰有傷的男子推開,倒向團團圍繞的群眾當中。人牆為了避開有馬,譁然左右分開。
一名女子扶助老刑警的肩膀,讓他坐下,站了起來。
「……各位大哥,你們適可而止一點吧!竟然對警官動手,你們到底是想幹嘛!」
那是一個束髮、穿銘仙(註:一種和服用的絹織物,以絲綢而言,價格便宜而且牢固,在二次大戰前十分普及。)和服的年輕女子。
「怕警官還能幹土木工嗎!」男子叫道。
「這位大姐,嘴皮伶俐得很嘛。你是信徒嗎?」
「我跟他們沒關係,只是路過罷了。」
「那就乖乖閃一邊去。這可不是醉鬼鬧事哪。我不想動粗,但難保不會波及旁人,會受傷的。」
女子沒有退縮。
「愛說笑,別以為我是女人就瞧不起。我可不是平白吃苦活到現在的,也沒嫩到被吼個兩三下就會怕得躲一邊去。」
「臭婆娘……!」原本在毆打淵脅的兩三名男子把矛頭轉向女子。
「下三濫給我滾邊去!」女子說。「那邊的那個大哥。就是你,我在問你,你要吵架是你家的事,可是連和事佬都一起打,到底是什麼意思?管他是警察還是憲兵都沒關係吧?怎麼樣!」
大哥級的男子憤恨不已地瞪著女人。
女人束起的長髮隨風飄搖。此時……
「鏘」地一聲,銅鑼響起,蘆笙又吹奏起來。
男子嚇壞了似地回望刑部。
就在蠢蛋們被警官和女人絆住的時候,刑部的身邊已經被數名道士服打扮的男子緊緊護住了。他們的外圍更被一群眼睛焦點渙散、以另一種意義來說也是蠢蛋的瘋狂信徒給圍住了。
瘋狂的信徒與地痞流氓對峙了好一會兒。
在這種情況下,維持理性的一方應該是輸家。
「不……不想受傷的就給我讓開!」年輕的小混混歇斯底里地大叫。要是聽得進去,一開始就不會加入這種隊伍了吧。笨蛋不會懂這一點。但是儘管不懂,這些人卻也歷練豐富,看得出有沒有勝算。
大半的地痞流氓內心都浮動了起來。
他們的武器不是腕力。煽動人心,讓對方預期到暴力行為,才是他們唯一的武器。換句話說,如果對方不害怕,就沒有用了。
如果威脅無效,就只能真的動手了。但是現在這種狀況。要打的不只一兩個人。
這些人畢竟只是為錢所雇,並沒有信念。眼前的情勢風險太大了。可能敏感地察覺了部下的變化,身為大哥的男子拱起肩膀大吼:「你們!快點搬沙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