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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名神秘人物放棄了最簡單的方法,而採取較迂迴的手段,究竟是為什麼?偷三個人的鑰匙就必須得知三副鑰匙的位置,不但要進行三次偷竊,而且還不能被人發現,這比直接破壞車輛的做法要麻煩了三倍。
“暫且不論竊賊願意冒險的理由為何,我們來分析看看誰有機會偷鑰匙。先從我的鑰匙開始,我的鑰匙塞在房間內行李的內袋,因此且賊必須知道我房間的位置;今晚我只進出過房間兩次,除了帶領我到房間的白綾莎外,在進出的過程我只遇上一個人,而只有那個人有機會得知我房間的位置。”
“可是,”白任澤開口,“竊賊不可能知道你把鑰匙放在行李內袋啊。”
“他當然不可能知道。我想情況應該是這樣的,他先構思好偷鑰匙的計劃,才決定到我的房間搜查碰運氣,結果真的被他找到了。等你們明白整件事的先後順序,剛剛的疑問就能迎刃而解了。我們先從‘誰有機會偷得三副鑰匙這個點出發,找出唯一可能的人選。’
“那教授的鑰匙呢?我想起我剛到教授書房時,他正巧提到他把車鑰匙忘在車庫的工作檯上,那時他說出了車鑰匙擺放的位置,在場聽到這件事的人除了我,就只有另一個人,而這個人正巧就是除了白綾莎之外,唯一知道我房間位置的人。你們說巧不巧?”
那個人的眼神沒有對著他,但若平知道,他掌握正確答案了。
“現在問題明了了,某人想將所有人困在雨夜莊,當他聽見教授鑰匙擺放位置時,萌生了偷盜鑰匙的念頭。他不採用破壞車輛的行動,理由有二:首先,偷鑰匙對他而言較方便,因為他自己擁有一副;再者,他自己便是其中一輛車的擁有者,怎麼可能破壞自己的車?”若平望向那個人,刻意停頓了一下,才說:“你說對不對,方承彥?”
竊賊抬起頭看著他,面無表情。
16.2/11,02:00
凌晨兩點,秉昱關掉浴室的蓮蓬頭,拿起毛巾擦乾身體。
穿好衣服後他回到臥房,上床,熄燈。
今晚──不,昨晚──的一切事情都很荒謬,這就好像在調色盤中突然出現前所未見的色彩一般,困惑了人的視覺;完全打亂了思考的秩序與相信事物的理性尺度。他覺得他進入了一場風暴之中,卻搞不清楚這場風暴是颱風亦或颶風亦或龍捲風;他只知道自己已經陷在裡頭出不去了,這竟然是目前唯一確定的事。
每當燈一滅,便會有許多影像開始在他心中流動,那些畫面像帶刺的冰珠般緩慢爬行於心頭,刺痛又冰冷。
人性中有一塊黑色地帶,像影子一樣如影隨形;只要有光,它便存在。而當黑夜降臨,它便如巨人般地擴大,不時閃爍著惡意的笑容。
秉昱知道自己總是處在黑色地帶。
有時候他會感到心中蟄伏著一隻猛獸,到處竄動,不時發出狂吼,與遙遠的黯色記憶交相奏出灰色的旋律。回憶的天幕是如此地黯淡……
其實就如許多破碎的家庭,他早年的遭遇總是浸泡在陰影中。他的父親是個酒鬼,常常喝得不省人事,被朋友抬回家;也經常半夜才酩酊大醉地返家,接著便蹲在樓梯口大口大口地嘔吐。
他對父親的印象是,惡狠狠的臉與拳頭。當父親被醉意操控住全身的意志又目睹到他的成績單時,他便得忍受一頓拳腳相向。從小學到中學他幾乎每天都籠罩在暴力的陰影內。每天下午一回家,他畏懼看見父親的身影;沒做晚餐會被揍,功課不好會被揍,甚至連躲避父親的身影都會被揍。母親甚少阻止父親的暴行,不只是因為她本身也是受害者,也因為她晚上直到凌晨都不在家裡,而在外面的酒店上班,根本不知道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有時候他早晨起床時,發現母親的床根本沒有睡過的痕跡,只聽見父親的鼾聲從另一側房傳出。父母親老早就分房睡了。
他不了解父親的職業是什麼,也從來不想去了解。他想了解的只有什麼才是父愛,因為那是他所質疑是否存在的情感。直到幾年前他才明白為什麼他不配得到父愛,因為那酒鬼不是他真正的父親,他是母親與一名負心又不負責任的男人所生下的。那男人所需要的顯然只是母親一時的激情與肉體。
酒鬼偽父親在他高一時被車撞死了,當然是酒精惹的禍;而從某種意義來說,他覺得是自己殺死了父親。當時他剛從學校回來,甫停放好腳踏車,便望見父親醉醺醺地從門口出現,一看見他就露出怒容,喊道:“徐秉昱!你這死小子!你早上沒有倒飼料給魚對不對?”
案親養了一堆孔雀魚和黑殼蝦,要求他每天早上出門前都要餵魚,但恰巧那天他忘了,魚死了兩隻。
魚會死亡有很多原因,不必然是因為他早上忘了餵飼料,況且父親也不常替魚缸換水,也沒有使用過濾器,飼養環境相當差,魚猝死的情況早就發生過好幾遍。
那樣性格暴烈的的父親,為什麼會有飼養小魚的情懷呢?對他而言,那是女性才會擁有的纖細心理,是否父親的心中也隱藏著一塊不為人知的秘密園地……
但他卻從來不想去了解那片園地,在他眼前只有暴力的影子,包裹在酒瓶里,阻隔在他與父親的心靈深處之間。
魚死了。持著酒瓶的父親擎起門邊的長棍子朝他撲來,他拔腿就跑,奔過家門前的馬路,穿越了數個街口。就在他橫越第三條馬路時,他喘著氣轉過身子,看到那搖搖晃的身影高舉著瓶子與棍子,口中呼喊著他的名字,踩著踉蹌的步伐,顛簸地撲走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