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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我聽清楚,”叨著煙的人說,“你現在很不爽對不對?你滿腔憤恨無從發泄對不對?很好,就是這種眼神──”
方承彥兩手揮動著要反擊,秉昱身體往前一頂,左手制住方承彥的右手,另一隻手加深力道,接著又突然放開,整個人退向床邊。
方承彥從椅子上滑落,趴跪在地上喘氣,右手不斷撫摸著頸部。
“你聽我說吧,”秉昱抽出嘴中的煙,若有所思地看著天花板,“我來找你的重點就是,要跟你談合作,我們或許有個共同的敵人。”
方承彥痛苦地咳著,沒有抬頭。
“說敵人,這個詞其實用得不好,因為這個敵人能為我們帶來愉悅,就像朋友一樣,”秉昱重新坐回床沿,盯著方承彥側分的頭髮,“如果你問我是誰殺了岳湘亞,我會說是柳芸歆,只有那女的才有動機,不是嗎?她根本是個有虐待狂的變態女人,將岳湘亞當奴隸使喚,把她折磨得不成人形、毫無尊嚴。你以為岳湘亞手臂上那傷痕怎麼來的?我看全世界只有你不知道那是柳芸歆幹的好事!你不是這麼想的嗎?我相當確定是那樣!”他啐了一聲,“關於謀殺,雖然我不知道那女人是怎麼辦到的,什麼密室殺人,一定都是些騙人的鬼把戲。搞這種噱頭,一定只是為了她那強充華麗高貴的自卑感,”秉昱把揉掉的煙拋到地板上,看著同樣在地板上的人,“喂,你說說話啊,你是不是也認為兇手是柳芸歆?說出你的真心話,就算岳湘亞沒死,你也老早就想砍了那個姓柳的女人吧?她讓你的夢中情人生不如死,不是該受到懲罰嗎?”
方承彥低著頭,只是默默聽著。疼痛好像已經過了。
“我也很看不起那傲慢的騷女人,”秉昱誇張地說,“老早就想給她顏色瞧瞧;雖然我偶爾也會幻想自己愛上她,但畢竟都只是腦中幻想,都是一些不真實的扭曲;而且如今情況不同了……”他的語調突然降低,整個身子傾向前,靠在方承彥的耳朵旁,輕聲說:“有人被殺了,這棟房子以前也死過人,現在又有暴風雨,想跑也跑不了。雖然車鑰匙都物歸原主,但我已打消開車離去的念頭。這種風雨,警方都進不來,開車出去是自殺行為,先前我太衝動了,沒有細想。這一切像一場惡夢,我總覺得註定要死在這裡了,你也應該體會到那種毀滅感了吧?既然都難逃一死,倒不如在死前來做件老早就想做的事……”
方承彥緩緩抬頭,無神地盯著秉昱,兩隻眼睛像空洞的圓圈。
“我們來報復那女人,”秉昱露出白牙,彎起嘴角,“報復女人最好的方法,當然是……”
彷佛過了一世紀,方承彥才以平板的語調吐出兩個字,唇角微微抽動了一下。
秉昱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當他笑到岔氣時,他發現方承彥茫然的眼神投向床邊的行李袋,未封好的袋口露出一片VCD的封面。
上頭寫著《死刑洞》。
17.2/11,03:30
現在已經是凌晨三點半,雨夜莊像一座死城。
若平站在案發現場門前,托著腮深思。
他用鑰匙打開之前他親自上鎖的雙扇門,來到這個幽冥之地。
照理說在這個夜沉沉的時刻,他的睡意應該很濃了,但一反常態,他雖感到疲憊,卻沒有想爬上床的欲望。
想昨夜至今天凌晨發生的一切,如夢似幻,他甚至就要相信自己正在作一場夢。
這不是夢,這是唯一可以確定的事。
他面前的房間地板上躺著一具屍體,無法預測是不是還會有第二具。無論如何,都必須以最快的速度解決這件事。
死者所在的空房內查不出什麼特別奇怪之處,不過令他在意的是,地板上看似毫不相關的對象:一座空衣架,套在空衣架上的童軍繩圈,一把鋸子。
繩圈套在衣架的底座上邊,另一端垂在地板上,看起來像被扯斷似的。除此之外,完全看不出什麼端倪。
如果說利用衣架、繩子、鋸子製造出某種殺人砍頭的機關或許有可能,但死者的頭部為何會消失就令人百思不解了。
自動斬首機關……如何設置?
問題是,死者的頭顱是被扯掉的,並非刃物的切斷傷,如此一來鋸子為何會染血?放在門邊剛好沾上的嗎?但血跡沾染的位置卻非在鋸子切割的位置,看起來反而像是噴上去的。
他仔細看了一下屍體倒臥的位置。岳湘亞是以俯臥的姿態趴在地板上,脖頸的裂口正對著門,正好就靠在門邊;以死亡倒地的位置來看,如果案發時兇手在場的話,應該是從背後襲擊她的。
這房間沒有窗戶,這倒是頗奇怪的一點,也許是因為本來是打算作為倉庫用途,便沒有裝設窗戶吧。這樣一想,便覺得有道理,這房間的面積不大,大概只有客房的二分之一左右,一看就覺得不是用來當作客房。
若平小心翼翼地避開屍體,踏入房內。他用包裹著手帕的手仔細檢視衣架、繩圈和鋸子,也再次檢查了屍體。
他確定了兩件事。
首先,從屍體手上的傷口與衣物來看,死者的確是岳湘亞;況且這棟房子內除了岳湘亞之外,沒有其它人失蹤,常理上假定屍體是她應該是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