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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平頷首。他沒接腔,等著教授繼續說下去。他總覺得白任澤一直還沒講到事情重點,必須耐心等待。
“終於,在去年的二月十日,事件爆發了。那天我與已去世的內人到台東找朋友,回程時預定上南橫公路回台南,忽然想起綾莎提過,鈺芸要借她一些DVD,希望我經過雨夜莊時可以順便拿。
“沒想到那晩與友人聊得太晚,到雨夜莊時已經晚上十點了,一路上內人還不斷責備我太寵綾莎,執意要那晚去拿……”白任澤的語調突然感傷起來,“內人的許多勸告我常不聽,我行我素,但如今再也聽不到了,她在一年前因車禍而逝世……”
“我深感遺憾。”他發現自己已經喝了三杯咖啡了。
“抱歉離題了,”教授的眼眶泛紅,但很快控制住情緒,“我們到達雨夜莊時,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我把車停在宅邸前的空地,準備熄掉引擎,就在那一瞬間,車頭燈的光束中出現了一個詭異的人影,那是一名表情驚慌、右手纏著繃帶的男子,穿著運動上衣與牛仔褲,外披一件寬鬆的外套;濃眉,留著三分頭,臉呈四方。”
“陌生人的嘴臉?”
“我總覺得在哪處看過那個人,不過他一溜煙就跑向另一頭的汽車,隨即駛離了。關於這人的身分,如果你對新聞報導還有印象的話,應該會知道是誰。有關此案的詳細內容,我有必要再詳述一遍嗎?”
“麻煩你,我不是很了解。”
“總之,發現那名怪異的男人後,我立刻往玄關奔去,大門沒鎖,走道的燈亮著,地板上有著一排潮濕的鞋印,往客廳對面的樓梯而去。我循著鞋印上樓,到達二樓的雙扇門之前,在樓梯的右手邉另外還有一間房,就在那緊閉的房門前,仰躺著一具女屍……”白任澤的雙眼出現少見的驚悸,交織著痛苦;他緊抿嘴唇,放鬆,說:“那是我一生中看過最恐怖的畫面之一,說之一,是因為不到三十秒之後,我又看到另一幅同樣恐怖的畫面……”
教授籠罩在黃光中的身影宛若一名說故事的老者,垂著白髯、背靠在搖椅中,在悚栗的氣氛下用文字建構雙眼所無法承受的恐懼。若平沒有再碰咖啡壺,兩手緊握放在大腿上。
“樓梯旁的那具屍體是鈺芸,她衣衫不整,脖子纏著一條童軍繩,臨死前的表情令人不忍再回想……樓梯對面,穿越雙扇門,再越過走廊,便是先兄與兄嫂的臥房;我看見半掩的門透出燈光,地板上潮濕帶泥土的鞋印也朝那裡而去,便直接向前打開房門。
“房裡景象是另一次的駭人。碩大的雙人床上,兄嫂全裸陳屍在凌亂的棉被旁,頸部有瘀血,表情充滿恐懼;床左邊地板上,先兄呈大字形仰躺,穿著外出的服裝,面部一片血肉模糊,頭顱附近滿是鮮血。我那時才發現,原來一樓延伸至此的鞋印便是他踩出來的;就在思考力喪失的同時,我在床腳處瞥見一把沾染血污的小矮頭。”
“斧頭……真是致命的象徵。”
“是的,我下意識便聯想到,先兄慘遭斧頭擊斃,但是誰下的手,以及兄嫂與鈺芸死於誰之手全是一團謎。之後我們即刻報警,警方在幾小時後才趕來,接手處理。
“等待警方的那段時間我與內人坐在客廳內,相當無助。我事先關上玄關的門,因為假若殺人犯還潛藏在房子內,他要出去必得從大門,而要出大門必經的走廊能從客廳監視,是以我才和內人於客廳等候,一方面也是方便注意是否有人進出。”
“結果呢?”
“沒有任何人出入。那時的我,腦中一團混亂,內人也是驚懼得說不出話來。但就在混沌之時,先前那右手纏繃帶的男人身影卻不斷浮現我心中……”
“你懷疑是他幹的。”
“我無法做任何結論,不過我當然將那名男子的事告訴了警方;而在告訴警方之前,我想起了那名男子的身分。”
“他是……”
“我有一次曾參加兄嫂的生日派對,許多兄嫂從前的同學都有出席,我就是在那時與那男人有過一面之緣。”
“是白夫人的同學?”
“是她從前的大學同學。會對他有印象是因為那人看起來畏畏縮縮、不是很大方正派,因此第一印象不好。”
“原來如此……那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雨夜莊?”
“這就要談到警方接下來的調查了。負責偵辦案件的警官查出了當年出席生日派對的所有人,並提供相片讓我指認,總算查出了男人的身分;他的名字叫楊瑋群,是私人公司的職員,好像大學時與兄嫂有過一段。
“對於二月十日晚上的行蹤,楊瑋群起初只說整晚待在家裡;而由於他那天請假在家,他又是獨居,完全沒人可以幫他作證。”
“不過您相當肯定沒看錯那名纏繃帶的人的嘴臉吧。”
“當然,巧的是楊瑋群的右手腕也纏著繃帶,他與人鬥毆不慎被刀劃傷,傷勢好像還不輕;而由於繃帶這點,警方更相信我的證詞,因此繼續深入質詢楊瑋群。
“屍體方面,法醫推斷在我約九點半發現屍體時,三人都已死了一小時以上。兄嫂是被先兄徒手勒斃的,這是檢驗兄嫂脖頸處的傷口以及先兄指甲內的皮屑所得出的結果,而且根據詳細的檢查,皮屑沒有被刻意植入。至於先兄是被現場那把斧頭給擊斃的,總共被砍了七下,除了致命的一擊外,其它六次攻擊是在死後約二十分鐘才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