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頁
拮据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但一家兩口生活得還算和睦。尹雪十六歲那年,生活戲劇性地發生了突變。尹離在工廠砸斷了一隻腿,從此癱瘓,臥床在家。
怪異的事就在那時候發生了。尹離躺在床上本還指望著女兒尹雪能照顧他,可是尹雪卻一反常態。她一躍成為家裡的主人,動不動就對尹離發火,照顧先不說,就連一日三餐也草草對付,父親尹離有苦難言,抑鬱成疾,每天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尹雪在他面前扔鍋摔碗。
一天,尹離正躺在床上獨自發怔。門突然開了,是尹雪回來了,跟著她回來的還有一個跟尹雪年齡相仿的男孩,很清秀。一進門,尹雪連招呼也沒和尹離打,就鑽進了裡屋。
尹離臥在病榻上面色蒼白,咳嗽連連。而內屋裡卻傳來一陣陣爽朗清脆的笑聲,尹離咳的更加厲害了。
恰此時,一位鄰居前來尹離家串門,看到如此境況,竟憤怒得難以自抑。他把尹雪從房間裡叫出來說:“你這丫頭,你父親都病成那樣了,你怎麼不聞不問?還帶不三不四的男孩回家,你成心想氣死你爸,是不?”
尹雪冷眉一橫,全然不顧鄰居長輩的勸誡,蹬蹬蹬幾步回了屋,內屋裡又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尹離躺在病床上,臉色慘白慘白!
鄰居更是尷尬不已,長嘆一聲離去。
不幾日,這件事像瘋長了翅膀一樣在小村子裡傳開了,人們紛紛斥責尹雪不善不孝:“這丫頭,父親把她養大,供她上學。哼,現在倒好,養了個逆子!”
尹雪聽在耳里,拋在腦後。她依舊每天都帶男人回家,而且男人一天一換,年齡參差不齊,最小小至十七八歲,最大的,尹雪都可以稱其為爺爺了。村子裡的長舌婦每天都聚攏一堆,低聲叨咕:“你看尹雪那丫頭,整天打扮得跟妖精似的。你們說,她也不掙錢,哪來的那麼多錢去美啊?”
“哎,你沒瞅見?一天帶回來一個男人,還不是男人給她錢。”
“哼,不要臉!尹雪那丫頭阿,八成是做雞了,這年頭把自己家當成窯子窟了!”
“前天我看見他帶來一個男人,好幾十歲了,看打扮好象是個教師!”
“啊?教師能幹那事嗎?”
“你以為男人都是什麼好玩意哪,給個竿他就爬!表里不一,衣冠禽獸多的是!”
……
聽到這裡,我不由叫出聲來,為男人辯解道:“衣冠禽獸是多的是,但並不是每個男人都那樣!”朋友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瞧你,我這不是說事嗎,再說了,如果沒有衣冠禽獸的男人,我們怎麼活啊?”
尹雪一如既往,她好像並不在乎別人怎麼議論她,相反,她更加肆無忌憚,把男人招回家的次數也更加頻繁了。
在尹雪這一段招風惹雨的時期,她認識了我現在的這個朋友謝小麗,並且在很短的時間裡,兩人的關係發展到如親姐妹一般。一天,尹雪引謝小麗回家坐坐。剛入門,謝小麗嚇了一跳,從內屋裡爬出一個瘦骨嶙峋臉色蒼白如紙的老人。尹雪呦了一聲,說:“你怎麼下床了!”她一邊扶起尹離,一邊向謝小麗介紹說:“這是我……”尹雪停頓了一下繼續說:“我爸爸!”
謝小麗在向我談起這個細節時,她說:“她當時發現尹雪叫爸爸時,叫得很勉強,很難以出口,他們父女之間似乎有著一層厚厚的隔障。”
尹雪扶起尹離,突然,她啊地一聲叫出聲來,尹離在尹雪的攙扶下又倒在地上。尹雪忙不住地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謝小麗被剛才發生的情景驚呆了,尹雪是故意把她父親鬆開,讓其癱倒在地的。謝小麗半晌不明所以,尹雪為什麼要那樣?尹離可是她的親生父親啊。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尹雪在招引了一個又一個男人之後,她懷孕了。謝小麗在她身邊忙前忙後,嘴裡不住地埋怨:“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是不是愛上哪個男人了,沒採取安全措施。”
尹雪眼神迷茫,她說:“愛又能怎麼樣,不愛又能怎樣。”
謝小麗說:“青春飯不是那麼好吃的,你要是愛上一個男人,他也愛你,你就嫁了吧,老了好歹也有個依靠。”
尹雪慘然地笑了。
……
幾天後,謝小麗怎麼也不會料到尹雪會流產。她看著病床上憔悴的尹雪,隱隱地為她擔心。可是尹雪好像早就知道這個結果一樣,她說:“我習慣了!”之後,在謝小麗的目瞪口呆中,尹雪向她講述了她那段不堪回首的往昔。
尹離——她的父親——風流才子,平生最喜好柳永的詞句,年輕時,柳永的詩詞常掛在嘴邊。
當年尹離的妻子因為一次晨練與尹離在青青河柳邊邂逅,當時,尹離正駐足河邊,吟唱:
黃金榜上,偶失龍頭望。明代暫遺賢,如何向?未遂風雲便,爭不恣狂盪?何須論得喪。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煙花巷陌,依約丹青屏障。幸有意中人,堪尋訪。且恁偎紅倚翠,風流事,平生暢。青春都一餉。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
尹離的妻子聽罷,內心漣漪蕩漾。她幼時也學過些詩詞,對詩韻詞曲也略通一二,尤其是那些大詩人,大詞人的的名詩詞,些許也能琅琅上口。大概是天生的這種喜好,她對能吟詩讀詞的人也頗有好感。尹離的妻子主動出擊,二人大有相見恨晚之勢。短短數月,二人閃電般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