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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我雖是自問無愧於中華之血脈,可也並非是多么正直之人,爾虞我詐中幹過什麼髒事我心裡還是清楚的。若有一日,這天下太平了,百姓安穩了,那麼好的盛世,還是應該給更心無所愧之人。”
“於是我搖了搖頭:‘我只求若有一日太平了,能功成身退,後人不記恨我足矣。我可為中華之復興打出一條血路,但真要有一日百姓可過上好日子,我這戰場上的血還是不要污了那盛世才好。’”
“離兒似是愣了一下,而後稍稍附身,說:‘我敬先生是真英雄。’”
“我看著離兒那一副正經樣子,趁著醉酒余勁兒笑著說:‘我的願望,你都可實現麼?’”
“‘我定竭盡所能。’”
“‘那……’我摸了摸下巴,‘你可否穿戲服為我唱一段鴻雁捎書?’”
“我自是知道,那段戲是王寶釧唱賀薛寶釵生辰,心意托思,祝君凱旋,妻盼郎歸的橋段,我並非有戲辱離兒的意思,可卻是想著,離兒若是為我一人而唱,心中就不由得一陣躁動。”
“離兒稍稍偏過頭,月光下我看不清他的神態,只覺他似乎並未真的生氣,過了一會,離兒低下頭摸了一下自己的眼鏡框,轉過身說,‘先生還是醉著,我去拿醒酒湯。’”
“他雖是那麼說著便走了,但他低頭片刻,我卻見他三年來,哪怕是大敵臨城都不曾有的一絲慌亂神態,已是滿足萬分。”
“只那一瞬,我便想著,這人我定要守住他的安寧。”
“我坐在樹下,看他去了廚房又回,手上多了一碗湯,向我我走來。風過穿堂,恍若一瞬回到兒時家中院落與父親對話的那個下午。”
“那般場景,我竟是懂了父親當時的話,心有所念重於國,只願護得天下一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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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幾年,有倭寇犯我中華,可那南京政府卻遲遲不動,犯我國土者豈應肯與之和談。”
“於是我帶了一隊精兵,直逼南京,要求政府出兵對敵。但因桂地也出現動盪,需有人駐守,離兒自請留在桂地,我以為不過是半月功夫,便就留他一人在那裡了。”
“可南京政府一直對我避而不見,我竟是在那呆了一月有餘。結果有一日,從桂地傳來急報,說是倭寇奸人到我的宅邸,我留下的兵力雖是奮力抵抗,卻也不抵奸人,府上血流成河,最後一把大火燒過去,連屍首都沒有。”
“我顧不得問城內如何,其他留在桂地的軍隊此時如何,我那時心裡最怕的是我再也見不了離兒。”
“我急急發了電報回去詢問,可那邊人卻說,我府上管家前兩日便已不見蹤影。”
“那時,我心裡第一反應竟也不是懷疑離兒裡應外合,而是鬆了一口氣,還好,他還活著。”
“不出三日,南京政府同意見我,但我卻在那裡看到了被綁起來的離兒。”
“‘白先生可認識這人?’”
“我愣了愣,看到離兒被綁在椅子上,神色依舊是那般不驚不亂,只是他向來打理的一絲不苟的頭髮已經散亂開來,鏡片也碎了一塊,衣服也滿是灰塵。”
“‘這是我的管家,您這樣把人綁來,似是有些不妥吧。’”
“‘白先生不惜帶兵來此一月只為逼我出兵對敵,自己府上管家卻裡應外合,讓桂地淪陷,這怕是更不妥吧。’”
“‘還是說,白先生也是有意為之,有意放那賊人入桂……’”
“‘是我,’就在我還未開口辯解周旋,離兒居然開口了,‘是我裡應外合,並非白先生所為。’”
“‘呵,倒是個忠心的管家,自身難保倒還幫你家先生開脫。’”
“‘朱離不過收人錢財為人辦事,但這些年白先生也待我不薄,我也並非忘恩負義之人,臨了不想白先生因我背上罵名而已。’”
“‘白先生你的管家這可是認了罪過,你若是真是為了中華大業,你殺了他,我便信你,明日就聯合抗敵。’”
“說完,他將一把槍放到我手裡。”
“我看著離兒的眼睛,他依舊是毫無所懼的樣子,但當我的槍對準他的時候,我卻見他合上眼,開口說:‘朱離祝先生身體康健,福壽延綿,大業可成,功成身退。’”
“我那時雖不知離兒為何如此,但我依舊記得那日他給了兩個孩子一日美夢,也記得他向我走來,記得他一瞬慌亂,記得那日日夜夜間別院的一抹清淨,恍若亂世唯一淨土。”
“最終我將槍口對準自己胸腔說,‘既是我的人出了亂子,我有愧於桂地百姓,我今日以死謝罪,至於我的管家,也不過是奸人的一枚棄子,此後想必不會再有用處,看在他尚且隨我平定桂地之功,望委員長放他一條生路。我的兵令,也只有他知放在何處,待他平安後,我想他自會感念委員長寬放,將兵令交與您。’”
“‘說完我便開槍,不過我也並非莽夫,那種情況下,我知道只有如此才能保下離兒。開槍時,我將槍口挪了兩寸,避開心臟。’”
“委員長不可能在那種情況下,讓我死在他的地方,自然是要救我的,只是等我活過來,估計兵權就要交出去了,但只要是能抗敵,這兵權在誰手上倒也無差。”
“我昏倒前,看到了離兒好像是掙脫開,一臉慌亂地向我撲來,說真的那時我想著,行了,疼這一下,值了。”
“反正待我醒來,已是在醫院了,離兒就在我旁邊,比那天更狼狽了幾分,他輕輕合著眼,不知幾日沒誰了,眼窩黑的不行,衣服也都是褶子。”
“我動了動手,抓了下他的袖子,他一下子就醒了。”
“‘我渴了。’”
“我見他,急急地去倒水,心裡不由得一陣柔軟。”
“‘外面可是已經打起來了?’我抿了口水,也不知自己已昏睡幾天。”
“‘三日前已全面開戰了,這裡也已基本撤空了,即便你今日未醒,晚上也要轉移了。’”
“‘兵權呢?’”
“‘還未交。’”
“‘那便交了吧,我這身子一時半會也不能上戰場,無非謀劃謀劃罷了。’我知道,這兵權不交,後面離兒怕是還會被發難。”
“我看著外面兵荒馬亂,但總覺身側坐著這麼一個人,就安穩萬分。”
“過了半晌,離兒開口問我:‘你就不疑我?’”
“‘我的人,我不疑。’我看著他那嚴肅的樣子,反而忍不住笑著調侃他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