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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冷的房間裡隱隱的透著一絲詭異的味道,像是動物腐爛的氣味,又像是一種獨有的混雜著皮革和松香味道的血腥味。百里申緊緊的跟在我的後面,不停的警覺的打量著四周,生怕從哪個角落裡竄出一個人偶來撲在他的身上。
我走到最裡面的角落裡,打開一口箱子,裡面盛滿了輕盈的鵝毛和飄零。我嘆了一口氣,用簸箕分出一大堆,然後轉身對那個仍舊在瑟瑟發抖的百里申說道:“去熬漿糊。”百里申一愣:“啊?漿糊?骨架不是用泥漿和酒混合成的麼?怎麼要漿糊啊?”我皺了皺眉,呵斥道:“叫你去熬漿糊你就快點去,哪裡來的那麼多廢話?要是再拖拖拉拉的話......”
“我不要被關在這個屋子裡!”百里申一躍而起,向外飛奔而去。我看著他狼狽的身影,不由得忍俊不禁,伸手拿起角落裡的一根長長的竹子,用指尖在竹子身體上輕輕的划過,那根柱子便瞬間裂成若干條長短不一的竹竿。然後我沿著屋子走了一圈,最後停在一面銅鏡面前,注視著鏡中映出的自己,感覺有些陌生。雖然說二十歲仍尚未脫去稚氣,但是眉宇之間依稀的已經散發著一種猙獰的神色。我嘆了口氣,別過頭去。
不一會,百里申便已熬好了一大鍋飄著米香的漿糊,汗流浹背的端了過來。我接過那口散發著熱氣的大鍋,將裡面的漿糊全部倒進那盛滿了鵝鴻飄零的簸箕里。百里申在後面擦著汗,埋怨的說道:“老百姓都已經吃不上飯了,有些人居然還在用這麼珍貴的稻米做人偶,哎,世風日下啊。”
我狠狠的瞪了一眼百里申,惡狠狠的說道:“你的話有些多啊。”
百里申急忙換上一副堆笑的表情,趕緊搶過我手中的過,打著哈哈說道:“公子您忙,不打擾了。”然後一溜煙的跑沒影了。我將房間的門從裡面關上,鎖死,然後點亮了入口處的那盞油燈,在昏暗的光線中,慢慢的將那一簸箕粘稠的事物裹在長短不一的竹竿上。然後我揮了揮手,一陣寒意從我的手掌中奔涌而出,那些粘稠的漿糊瞬間便凝固成柔韌的形狀,靜靜的戳在牆角里。
我將如煙母親的畫像平鋪開來,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的畫像出現在眼前。她長得和如煙幾乎是一模一樣,只不過舉手投足之間卻多了幾絲哀怨婉轉的神態。我用手輕輕的拂過這副已有年歲的畫,心情不由得沉重了起來。半晌,我輕嘆一聲,拂袖轉身走到一口散發著濃重血腥和松香味的箱子面前,沉默片刻,然後猛的掀起了箱蓋——
無數張血淋淋的獸皮凌亂的擺在裡面,上面的血痕觸目驚心。
我蹲下來仔細的挑選著裡面的一張張顏色詭異的皮膚,從中間抽出一張略發白的皮革,鋪在桌子上,然後用手指輕輕的指了指如煙母親的畫像,那畫像便飄然的浮起,印在那張皮革上。我打了一個響指,藍色的火焰瞬間從畫像上竄起,迅速的燃燒著發黃的紙張。待燃燒殆盡之後,上面的畫像竟然完整的印在了皮革上。
我端著油燈湊到跟前,仔仔細細的打量著那印在皮革上的精緻的畫,不由得黯然神傷起來,同時心底的那一絲異樣的感覺再次擴散了起來。似乎好像隱約的記起些什麼,但是卻模模糊糊的無法捕捉到。我搖了搖頭,將那種奇異的感覺從腦海中驅散出去,轉過頭,透過屋頂的氣窗,隱約看到外面的天已經全黑了,月光被氣窗分割成方格投撒在地面上。我大聲的喊道:“百里申,現在什麼時辰了?”百里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已經是戌時了!”我我嘆了口氣,然後用手指划過那張觸感奇特的獸皮。
在指尖接觸到冰涼的皮革的一剎那,我的心中突然充滿了一種無以名狀的感覺,就像是一種壓抑已久的激動在瞬間爆發的那種狂喜的感覺,整個世界都仿佛在我的眼中變成血一般的紅色。我喘著粗氣,誇張的揮了一下手,手中的油燈陡然熄滅,同時桌案上的四盞油燈同時點亮。我抓起那張畫皮蒙到了由漿糊粘成的骨架上,伴隨著一陣旋轉的火光,畫皮開始一點點的粘貼在那灰糊糊的骨架上,一個美麗的臉龐和頭顱漸漸的在油燈微弱的光芒中顯現出了形狀。我將那具人偶放在桌子上,開始用牤蟲絲線和銀針仔細的縫合著人偶的邊緣。也不知過了多久,所有綻開的邊緣都被我用密密的針腳連接在了一起,然後將藍色的火焰灌注在指尖,沿著縫合的軌跡向下遊動著。手指經過的地方,那慘白的皮革仿佛是活了一般,漸漸的凸起,將牤絲的軌跡包裹在了裡面,融合為一體,就像真正皮膚一樣光滑,絲毫沒有任何不協調的痕跡。我打開一口空的箱子,將人偶放了進去。在將蓋子蓋上的一瞬間,我突然有了一種感覺,裡面的人不是如煙的母親,而是如煙自己。我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手一抖,箱子蓋子重重的落下,撞擊的聲音在空擋的房間中迴蕩著。
“公子你怎麼了?”百里申焦急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我沒事。”我有些虛弱的說道,然後外面傳來打更人敲鑼的聲音。亥時已過。我熄滅了四盞油燈,拉開了房門,走了出去。百里申已經準備好了濕毛巾遞給了我,我無力的擦了擦額頭上掛滿的汗水,走到那個石台前坐下。
“公子今天工作順利麼?”百里申為我倒了一杯水,有些擔憂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