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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跨進府門的時候,用眼睛瞟了一眼那個瞠目結舌的守衛,從鼻子發出一聲響亮的聲音,然後跟著師爺走進了府衙。
知州大人已經在裡間的花廳等我了,我恭敬的下跪行禮,知州大人急忙讓我免禮平身,然後將房間內的一干閒雜人等全部轟了出去,小心翼翼的鎖上了房門,又警覺的向外面看了幾眼,這才放心的回身對我說:“季公子請坐吧。”
“多謝知州大人。”我道謝道,然後在偏位的木椅上坐下。知州大人則坐在那張雕花大椅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著杯中的水,似乎心事重重的樣子。過了些許時間,他放下手中的杯子,對我說道:“聽聞季公子人偶製作的手藝出眾,所以,老夫向在季公子那裡訂做一個人偶,不知公子可否賞這個光呢?”知州大人雖然高高在上,但是卻絲毫沒有一點闊氣的架子,反倒更像是一位慈祥的老者。
我急忙說道:“既然是知州大人賞臉,草民定當竭力完成。但是......知州大人是否對在下的人偶略知一二呢?”
一種為難和異樣的表情在知州大人的臉上一閃而過,然後恢復了平靜,知州輕輕的呷了一口杯中的水,用輕的不能再輕的聲音說道:“老夫當然知道......當然知道......”我又問道:“那知州大人可知道該物的弊端呢?”知州大人沉默了一會,然後點了點頭,臉上布滿了陰沉的神色,半晌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當然知道那種不祥的東西放在家中會招來什麼樣的後果,只是......”知州蒼老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一陣哀傷:“只是我那可憐的女兒如煙,已經沒有幾天的光景了,我想在她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滿足她一個心愿。”
“如煙?”我有些詫異的輕輕叫道:“知州大人的女兒......是如煙?”
“是啊,”知州大人抬起那雙閃動著淚光的眼睛,疑惑的問道:“莫非公子與小女相識?”
我笑了笑,說道:“實不相瞞,今早我去後山祭拜亡父的時候與小姐有過一面之緣,但是卻不知道她竟然是大人的千金。”
“哎......又是一年清明啊。”知州大人嘆了一口氣,說道:“明年的清明,恐怕只能是老夫孤身一人去祭拜他們母女兩個人了。”
“難道如煙小姐她......”我驚訝的問道。
知州大人點了點頭,兩行濁淚從眼中緩緩流下:“如煙得了絕症,將不久於世了。”
我呆呆的聽著知州大人的講述,心情變得沉重了起來。早上與如煙的偶遇,讓我封閉已久的心裡第一次有了一絲感動的感覺,但是不過半天就聽到了如煙將不久於世的消息,未免有些黯然。
“大人放心,草民定當盡力而為。”我輕輕的說道:“但不知知州大人想要草民製作的是什麼樣的人偶呢?”
知州大人從身後的畫閣中取出一個畫軸,交給我,說道:“如煙的母親很早就病故了,如煙自幼沒有了娘親,這是如煙娘親的畫像,我想讓季公子做一個如煙娘親的人偶,也算是在如煙臨走之前給她帶來一絲快樂吧。”
我接過畫軸,心底浮起一絲異樣的感覺,但是只是一瞬間,便再次恢復了平靜。我輕聲的問知州大人:“大人,如煙的娘親,是庶氏麼?”
知州大人一愣,然後點了點頭,蒼老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是的......都怪我不好,讓如煙的娘親受苦了,也苦了如煙這個孩子。”
我突然站起身,知州大人愣了一下,疑惑的問道:“公子......怎麼了?”
“大人放心,我會替如煙完成這個心愿的。”我做了一個揖,帶著畫軸轉身離開了房間。一路上心情格外的沉重,走出跨院的時候,一個聲音傳進我的耳朵。
“公子。”
熟悉的聲音。我急忙轉頭,是如煙。她站在跨院偏側的房門前看著我,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微笑。
“居然這麼巧又遇到了公子。”如煙走過來,我這才注意到,她的臉色有些蒼白。
“知州大人讓在下幫著做一些小玩意,所以前來討教具體。”我掩飾著說道:“如煙小姐的身體不要緊麼?還是回房休息吧。”
“爹爹都和你說了?”如煙的臉上掛起了一線哀傷。
我點了點頭,然手說道:“小姐身體重要,今天早上讓小姐淋了雨,真是萬分慚愧,改日定當登門道謝,只是今天早下還有要事,便不久留了。”
“公子請便。”如煙還是微微一笑,轉身回到了房間裡,然後關閉了房門。我看著那扇緊閉的紅木門,心裡那股煩悶的感覺再度涌了上來,我深吸了一口氣,快步離開知州府。
“我說公子,你的臉上怎麼像掛了臭魚一樣難看?”百里申圍在我身邊打量著我,一臉擔憂的問道。
“沒什麼,”我皺著眉頭揮了揮手:“麻煩您別在我身邊轉來轉去的好麼?我心煩。”然後站起身,向最裡面那個陰森的房間走去。
“公子這麼早就要開工麼?”百里申的聲音有些顫抖:“不是說只有晚上才可以做麼?”
我停下腳步轉過頭白了那傢伙一眼,用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我去做骨架,又不是說要縫畫皮,再囉嗦我把你關進去。”百里申渾身哆嗦了一下,便噤聲不敢言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