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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子野不知在什麼時候已經站了起來,他用怨毒的神色盯著我,殘缺的嘴角似乎漾起了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而他手中的偶線也在不停地收緊,我只覺得那細細的線快要割斷我的脖子一樣,猛烈的痛著。我向前踉蹌的走了幾步,腦袋誇張的向前仰著。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艱難的說出這幾個模糊不清的字,然後便覺得整個胸腔快要壓抑的炸開一般。
“季公子,你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離墨那令人生厭的聲音再度從身後響起:“你只記得那三魂七魄對凡人是無比重要的,但是你卻忘了,你的這位故人從很早之前開始,便並非是那陽世之人了啊。”
我這時才恍然大悟。我一直以來只把路子野當成一個想要殺掉我並把我做成人偶的故友,但是卻一直忽略了,他自己也早就變成了一具人偶了。所以那些鎮魂的黃符對他來說是毫無用處的。想到這裡,我不由得艱難的抬起手,死死的攥住那條偶線,然後手中騰起綠色的火焰,那偶線被地府的邪火燒灼,一下子繃斷了。我猛的向後摔了去,脊背撞在山岩上,生生的痛了起來。我大口的喘著氣,滿嘴都是血腥味和空氣之中的屍氣。
路子野慢慢的向我走了過來,牙齒桀桀的碰撞著,居然說出一句模糊的話語來:“冥淵......我好想你啊......”那扭曲的臉上掛著極度的狂喜和猙獰,似乎要將我整個人撕裂開來一般。暴突的眼睛滿布血絲,異常的可怖。
我不顧脊背的疼痛,掙扎著直起身,看著眼前那搖搖晃晃的路子野,心裡漸漸的冰冷了起來。看來路子野是無法改變他人偶的身份的,所以,就算是到了陰陽之界被剝奪了魂,只要有七魄中的一魄在,他就仍然還是那個路子野。想到這裡,我只覺得指尖一陣寒冷,下意識的將手伸進懷裡,捏出兩張鎮魂的黃符,死死的攥在手中,盯著靠得越來越近的路子野,手指卻已經在不住的顫抖了。
但是,就在路子野快要走到我面前的時候,他突然停下了。他站在那裡,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打量著我,臉上的表情似乎變得有些詭異。我也有些微微僵硬的站在那裡,看著面前的路子野。四周的風突然沉寂了下來,那一片紫色的寂靜之中散發著一股死亡的感覺,似乎就像是那暴風雨前的寂靜一般,緩緩的沉澱著恐懼的錯覺。
我有些不安的挪了一下腳,絲毫不敢鬆懈。破魔劍在不遠處的地上閃動著寒光,同時在不安的共鳴著。
路子野仍舊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好像是在尋找著時機衝過來。空曠的山谷之中靜得怕人,天空中的一團團如同屍體一般的烏雲在緩慢的移動著,在光禿禿的山岩上投射下一個又一個骷髏一般的影子。
“要起風了......”離墨的聲音突然在身後傳來。我一驚,下意識的轉過身,卻發現那原本陰森狹小的角落此刻突然變得空無一影,但是那股怨氣卻更加濃重了。仿佛從地底的裂縫之中不斷地湧上來一般。我一抬頭,然後整個人幾乎快要僵在那裡了。
高聳的山岩上映著一個巨大的人影,約莫五人高,整個身形像是被無數的黑影拼湊出來的一樣,在那影子當中,甚至可以隱約看到無數的人影在痛苦的掙扎著。嵌進山崖的重重的鎖鏈死死地禁錮著這個高大的黑影。在黑影頭頂處,是兩個清晰地眼睛,正在死死的盯著我。
那正是離墨的眼睛。
“離墨......這就是你的樣子麼......”我盯著那雙明亮的有些詭異的眼睛,喃喃的問道。
離墨卻沒有回答,就連身後的路子野也沒有任何的動作,甚至,那片懸屍林之中的屍體也停止了緩慢而又沉重的搖動。天地之間鴉雀無聲,只有我沉重的呼吸聲和不斷湧出來的怨氣交織在一起,緩緩的滲透著死亡的味道。
我突然感到空氣中泛起一陣不安,然後,似乎有隱隱的響動從遠處傳來,就像是幽怨的震動,從腳下的土地上不斷地傳來。我急忙四下望去,但是卻什麼都看不到。黑紫色的霧氣涌了過來,周圍瞬間變得有些寒冷,我不禁打了個冷戰,死死的盯著眼前唯一可見的那兩條有些猙獰的黑影。
然後,一陣寒風毫無預兆的猛的卷了起來,就像是一個人用力的推了我一下一般,我幾乎站不穩,向後踉蹌了一下,靠在了岩壁上。然後眼前緩緩的出現了兩個模糊的影子,像是身披蓑衣的一高一矮兩個人,有些不協調的慢慢向我走來。他們胳膊被什麼鎖鏈纏在了一起,每走一步,耳邊都會響起令人毛骨悚然的撞擊聲,格外刺耳。
我盯著那兩個人影,心裏面突然閃現出一件事,然後,整個脊背,都開始泛起了寒意。
第一百三十五話 懸屍林(五)
懸屍林的天空開始變得陰沉了起來,就連那腳下那龜裂的大地都似乎在微微的顫動,枯萎的蒿草在莫名而生的風中不斷地搖動著,就像是垂死的人,在不住的掙扎著。
我站在山岩之前,靜靜的盯著前面出現的那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渾身泛起了一絲涼意。這兩個人影有些模糊不清,只能依稀看出他們身上披著厚厚的蓑衣,像是被雨水淋過一般,散發著潮濕的味道。這兩個身影靜靜的站在那裡,似乎在用那深藏在斗笠之下的眼睛饒有興致的打量著我,讓我覺得渾身格外的不自在。像是有一絲冷氣在我的脊背上划過,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