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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供養人偶,機會頗多。而其中一點,也是供養人偶的大忌,便是吊起人偶。
吊起人偶,在供養人偶裡面算得上是大凶之事。應為被供養的人偶,上面附著的魂魄往往是比一般散魂怨氣稍重的亡魂。因此在人偶成形之時,便已經凝聚了相當深的怨氣。而吊起人偶,則是意味著要將那怨魂吊入地府之中。因為在那陰曹地府之中,只有最為卑微且生前罪大惡極的鬼魂才會受盡吊索火鞭的折磨。所以若是將人偶吊起的話,會激發它更為強烈的怨念,極容易發生屍變。
《偶形紀》中曾雲道:“并州府中嘗有匠人供養一偶,其形如亡女,遂終日憐之。旦日,其偶遊玩,竟落水。匠人嗔之,遂於橫杆之上懸之。不日,匠人卒,其偶不知所蹤。”大概講的便是這件事吧。
我抬起頭看了看那昏黃一片的光影,頭突然變得有些痛。我喝盡了杯中的冷酒,然後借著油燈發出的黯淡的光,看到百里申靠在了桌子上睡著了,而捕神則一臉凝重的坐在那裡,有些擔憂的看著我。
我無奈的笑了笑,說道:“怎麼還不睡啊,現在什麼時辰了?”
捕神推開窗戶,向外面看了一眼。那陣陣寒風一下子從狹小的縫隙中擠了進來,房間裡變得有些冷了。睡夢之中的百里申打了一個寒戰,下意識的裹緊了身上的衣服。外面天空一片迷茫,沒有月光,就連那平日裡閃耀的星星,此刻也已經隱匿了身影。四下一片死寂,只有遠處不時傳來的犬吠聲,幽幽的迴蕩在靜得怕人的街道之上,顯得有些詭異,讓人不由得從心底生出一股畏懼。
捕神打量了一下四周,又看了看那如墨一般的天空,關上了窗戶,轉頭對我說道:“公子,已經快到子時了。”
我點了點頭,然後站起身,打開了門。
“公子你要去哪裡?”捕神急忙站了起來問道。
我沒有轉身,只是看著前面那一團被夜色籠罩的客棧之中,毫無感情的說道:“我出去走走,切記不要跟過來,在這裡等我就好,明天一早我們便去北街一看究竟。”說罷反手關上了門,將那似乎欲言又止的捕神隔在了那紋飾精緻的門板後面。
偌大的客棧里靜極了,似乎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得到。我悄無聲息的沿著那條昏暗的迴廊向前走著,那些陰暗的角落之中,迴蕩著陣陣冷風,氤氳的遮蓋住那些狹小的空間,仿佛隨時都會從裡面竄出一條黑色的人影,猙獰的向我撲過來一般。而前面不遠處的一間客房裡,卻都透著隱隱的光亮,依稀的可以聽到那熟悉的低語聲。
是那兩個商人模樣的人?我神色一凜,放輕了腳步閃了過去,仔細的聆聽著裡面的話語。不過這次他們的聲音太小了,我只能隱約聽到“人”、“北街”幾個模糊地字眼。我皺了皺眉頭,然後退身走下了樓梯。那空蕩蕩的大堂之中,只有輪廓若隱若現的桌椅,還有那角落之中,顯得有些陰森的神龕。我無聲無息的推開大門,走了出去。
“公子要去哪裡啊?”一個聲音從那空蕩蕩的大堂之中幽幽的傳來,如同鬼魅一般,鑽進我的耳朵里。我不由得渾身一震,動作僵在那裡。那聲音異常熟悉,沙啞之中帶著一絲玩世不恭,就像是那乾裂的岩石被車輪壓過一般,讓人的脊背上不由得一陣陣的發涼。我緩緩的轉過身,定睛向那一團漆黑之中望去。
一個頎長的身影坐在那高高的酒櫃之上,居高臨下的注視著我。雖然在這濃重的黑夜之中,他的容貌有些模糊不清,但是那雙詭譎的眸子,和那渾身散發著的那股死一般的氣息,讓我還是輕易的辨識出了他是誰。
我低低的說道:“你?你在這裡做什麼?”聲音幾乎是從我的牙縫之中擠出來的,散發著濃濃的厭惡的氣息。
“其實呢,我來這裡是來找一個人的。”鬼谷仞坐在那依稀的黑影之中,淡然的說道:“他一直在和我作對,甚至還異想天開的要除掉我。”
“你說的不會是我吧?”我冷笑一聲,有些不屑的說道。但身後的手卻已經悄然的拿出了一張咒符,捏在手裡。
鬼谷仞搖了搖頭,用那一貫輕鬆的語氣說道:“當然不是,所以季公子還是把手裡的那張鎮鬼咒符收起來吧,此去浮羅,一路上吉凶未卜,要是都在我的身上用光了,物到所需之時恐怕會不好辦啊。”
我一愣,然後緊緊的盯著鬼谷仞那雙神色莫辯的眼睛,心底卻泛起了一絲隱隱的恐懼,他似乎可以窺視到別人的內心。於是我哼了一聲,將手裡的黃符放回了懷裡,然後低沉的說道:“那你是來找誰的?”
鬼谷仞卻乾笑一聲,並不正面作答,而是饒有興致的盯著我,用含混的語氣說道:“說起來我們三個人真的很有緣啊。我和你的目的是一樣的,都是為了找到他;他和你的目的是一樣的,都是為了消滅我;而我和他的目的也是一樣的......”鬼谷仞話鋒一轉,語氣突然變得冰冷了起來:“都是為了殺了你。”
“你是說,那個頭戴斗笠的黑衣人?”我低低的問道,腳下卻不由得下意識的向後移動了一步。
“果然是季公子,一點便明。”他用誇張的語氣說道,那桃骨假肢發出了咯咯的響聲。在這空寂的大堂之中,顯得異常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