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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時辰到了。主香公公滿臉堆笑,聲音洪亮的說道:“新娘子來咯!”然後一台大轎被抬到了門口。我盯著那具華麗的轎子,面色陰沉。那轎子被濃重的陰氣所籠罩,散發著一種令人壓抑的氣息。
天更陰了,似乎隨時會下起雨來。轎子挺穩之後,出轎小娘將新娘扶出了轎子,那身襲紅色嫁衣的,頭頂蓋頭的新娘子緩緩跨過馬鞍子,踩到了紅氈之上。喜娘馬上迎了上來,攙著新娘子往正廳走去。鑼鼓頓時喧天的響了起來,在這一片嘈雜聲中,我看見員外和員外夫人坐在正廳,似乎有些侷促。員外更是坐立不安,臉上微微露出緊張的神色,不停地用袖子擦拭著額頭的汗水。
這時,旁邊一人突然低聲對另一人說道:“著新娘子怎麼怪怪的?沒有一絲人氣兒。”另一個人也隨聲附和著:“是啊是啊,總感覺怪怪的。”
我聽著他們的談話,不由得冷笑一聲。雖然我的人偶從表面上看同常人沒有一點差別,但是那種空蕩的氣息是永遠無法填充的。而且此時,這個新娘子周身都被強烈的怨氣所籠罩著,但是在鎮邪的獅子的壓迫下,無法進一步的擴散。
但那鍾明卻絲毫沒有感受到任何異樣的氣息,仍舊帶著醉意大大咧咧的站在廳堂中央,帶著下流的笑容看著被喜娘攙扶著的緩緩而來的新娘子。新娘子走到鍾明面前,鍾明伸出手一下子拉住了新娘子的手,流著口水說道:“娘子,我們現在就洞房好不好?”還沒等主香公公說話,鍾明便一下子掀開了新娘的蓋頭。
下一秒,事情陡生變故,只見鍾明渾身劇烈的抖動了一下,眼神開始渙散起來。而新娘子則軟軟的癱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眾賓客被這詭異的一幕嚇呆了,紛紛湊上前去,想看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天空中開始飄起了淅淅瀝瀝的雨,整個空間都籠罩在一片沉悶的灰色中。鑼鼓隊也停止了吹打,原本喜慶的員外府此刻被一陣長久的寂靜所包圍著。趙員外和夫人慢慢的站了起來,緊張的注視著眼前的一幕。而我則仍舊靠在兩尊獅子旁,冷眼相看。
只見鍾明緩緩的走到拜天地的供桌前,慢慢的拿起燭台,然後猛地轉身將燭台刺進趙員外的頭蓋骨中!員外還來不及慘叫,天靈便被鋒利的燭台刺穿了。賓客之中驀地迸發出陣陣尖叫,眾人瘋搶著向大門涌去。原本熱鬧的庭院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只剩下了已經嚇得癱倒在雨水之中的家丁,在獅子石像前默默站著的我,和留在院落之中的滿地狼藉。
趙員外死的時候還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緊緊的盯著鍾明。汩汩的血沿著身體流到地上,混合在了雨水裡,向外蔓延著。鍾明面無表情的拔出燭台,轉身向員外夫人走去。員外夫人已經嚇得癱倒在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只是不停地顫抖的掙扎著向里廳艱難的移動著。鍾明大步走上前將手中的燭台狠狠的刺進了員外夫人的喉嚨里。員外夫人嘶啞的嚎叫著,抽搐了幾下,便斷氣了。然後鍾明轉過身,將燭台扔在地上,抄起桌子上的一把菜刀,突然向正在向外面逃走的家丁們砍了過去。伴隨著一陣陣悽慘的叫聲,那些家丁被這個已經殺紅了眼的傢伙手中的利刃劈成兩半。整個員外府頓時被濃烈的血腥味所籠罩了,血水混雜著雨水漸漸的向外面流淌了出去。
我看著那眼神呆滯滿身血污的鐘明,知道他已經被人偶上的怨靈所附體了。只見鍾明仿佛是想起什麼了一般,轉身走到趙員外的屍首前,嘩的一聲撕開了屍體上的衣物,然後用刀將趙員外的右腿猛的砍了下來!血濺到了鍾明的臉上,顯得有些恐怖。
“啊!!————”
一聲尖銳的叫聲從庭院的另一側傳來,我扭頭一看,是憶秋小姐。她出現在側廳的入口處,渾身顫抖的注視著這血腥的一幕。然後兩眼一翻,昏了過去。但是正是這聲不大不小的尖叫,讓正在剁著屍體的腿的鐘明一下子驚醒了,他滿眼殺氣的轉過身,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憶秋,便面目猙獰的舉起刀向憶秋小姐走了過去。
“糟了。”我低低的叫了一聲,然後急忙從懷中掏出兩張黃符貼在那兩尊石獅子上。只聽得一陣刺耳的尖叫,從各個角落中突然竄出無數條黑影撲向鍾明。鍾明被那些黑影緊緊的束縛著,奮力想要掙脫,但是那些黑影越來越多,死死的纏著鍾明。鍾明不由得踉踉蹌蹌的後退幾步,發出一陣陣窒息的低吼聲。然後伴隨著一聲聲皮肉撕裂的聲音,那些黑影開始逐漸的向鍾明的身體裡面鑽了去。鍾明頓時迸發出猛烈的慘叫,震得整個庭院都在微微的顫抖。鮮血向四下瘋狂的飛濺著,殷紅的液體塗濺在牆壁上,隨即被雨水沖刷的褪成詭異的顏色。
鍾明的身體漸漸地開始膨脹,然後撕裂,就像是一個腫脹的水囊上布滿了被撐開的裂痕。紅色的液體染紅了鍾明的周身,但是他似乎像是絲毫沒有感覺一般,搖搖晃晃的走向昏倒在地上的憶秋,同時喉嚨中發出低低的聲音,仿佛是某種野獸憤怒時的嘶吼。
就在此刻,我右手一抖,手中突然多了一柄泛著寒意的劍。只見寒光一閃,手中的長劍在剎那間從鍾明的後心刺入,直貫前胸。四周的氣流猛的爆發出一陣瘋狂的涌動,那些盤踞在鍾明身體裡面的黑影發出刺耳的尖叫,瘋狂的沿著鍾明身體上被撕裂的縫隙向外逃竄,但是,溢出的黑影瞬間便被劍迸發出的氣流撕扯得粉碎。鍾明的身體漸漸的癟了下去,整個人都被血水染得通紅。然後只見他雙眼一翻,身體從長劍上滑了出來,重重的摔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便不動了。我面無表情的將長劍在鍾明的屍體上擦乾淨,順手撕下貼在獅子上的黃符,離開了這個被血水和屍首浸泡著的空蕩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