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珏村的里正來找到我的時候我正在天井中飲酒,同時思考著深秋的外出遊玩。最近生意慘澹,百里申整天也無聊的出去閒逛,看不到人影。進入冬天可就真是生意的低谷了。所以看到里正鬼鬼祟祟出現在門口的時候我還是著實吃了一驚。
“額,請問,您就是季公子?”里正有些懷疑的打量著著我,似乎覺得我過於年輕而有些狐疑。
“怎麼,不相信我?”我笑著問道,他急忙擺擺手解釋道:“沒,不是。是您就好,是您就好。我是珏村的里正。”我被他這毫無邏輯的話給繞的有些暈,便直接切入正題:“請問里正大人找我是想做人偶吧?”
里正似乎被嚇了一跳,整個人哆嗦了一下,然後眼睛滴溜溜的向四周瞄著,正怕周圍的花花草草會偷聽到接下來的談話一般。我被他滑稽的反應弄得啼笑皆非,便倒了一杯水遞給他,說道:“放心,這裡不會有人偷聽到我們的談話的。”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湊了過來,低低的在我耳邊神神秘秘的說:“我的兒子死了。”
我皺了皺眉頭:“您的兒子死了和我有什麼關係?”
“額......是這樣,”里正似乎才回過神來,急忙說道:“我的兒子前幾天得急病去世了,我的夫人傷心欲絕,於是就想把兒子留下來。聽說您人偶做的好,於是我想問問,能不能幫我把我的兒子做成人偶?”
我看著這個已過不惑之年的里正,沉思了一下,然後說道:“好吧,我接這個生意。不過我需要您兒子的畫像。”里正猶豫了一下,面露難色的說道:“可是,小兒沒有留下畫像啊,這恐怕......”
“那屍體總有吧?”我突然問道。
“啊?”里正似乎被人用刀子捅了一下,張口結舌的說道:“可......可是,小兒已經入殮了啊......”
“將棺材打開不就好了。”我垂目倒了一杯水,悠然的喝下。
“這......不太妥當吧。”里正有點顫抖的說道:“小兒剛剛安息,若是冒然將棺材打開打擾了小兒的安寧,我怕他的怨靈會纏著我們的。”
“那就沒辦法了,”我抬起頭,斬釘截鐵的說道:“既然這樣恐怕我幫不了里正大人了,恕不遠送。”
“別......別。”里正慌忙的擺手對我說,然後鎖緊眉頭掙扎了一會,下定決心的說道:“再過兩天是小兒的頭七,等過了頭七我就和內人商量商量將棺材打開吧。”
“好的。要不這樣吧,我跟里正大人回去,也就當秋遊了,您看如何?”我提議道。
“如此麻煩季公子,真是失禮了。”里正對我微微的欠了欠身,表示了默許。我看著這個裡正突然心中一陣感嘆。這樣窩囊的人居然也能成為里正,果然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我站起身,對里正說道:“那就麻煩里正大人再次稍事片刻,容在下去換一身行頭。”然後轉身回到臥室,換上一身黑色的長衣,帶上破魔劍,順便寫了一張字條留給百里申。一切準備妥當之後便和里正一同上路了。
珏村離洛陽著實不遠,沒用兩個時辰便已隱隱的可見村子的輪廓了。但是奇妙的是珏村似乎天生有一種難以被發現的地理優勢,它被一座矮丘環繞著,只有走近了才能依稀看到。里正在一旁喘著粗氣對我說:“季公子,就要到了。”
“果然是依山傍水的世外佳境啊。”我感嘆道。里正在一旁提動面目肌肉訕訕的笑了一下,卻比哭還難看,故作鎮定的表情中卻帶著一絲躲閃的神色,額頭上似乎隱隱的透出了汗水。我瞄了他一眼,便不再做聲了。
走進珏村,便可感覺到這裡曾經相當的富庶,從那些留下來的石碑和牌坊甚至到現在仍然開張著的酒樓建築可以窺視一斑。但只是如今,這裡已經蕭條了。不過隱隱的,我感覺到了這個村子裡充滿了一種異樣的感覺,似乎那些村民對我的到來顯得有些過於無視,只是用那雙冷漠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就去忙自己手頭的事情了。小村里憑空多了一個外人,怎麼說也應該打量一下吧,更何況是跟著里正一同進來的。
或許是他們大世面見得多了吧,畢竟這裡曾經也是官玉的輸出地。我只能這麼解釋了。里正帶著我停在一幢頗有氣勢的宅院門前,陪笑著對我說道:“這便是寒舍,季公子裡面請。”然後伸手推開了那扇虛掩著的大門。
寒舍?你也真好意思。我在心中默念道,然後從鼻子中發出一聲不經意的聲響。
整個宅子果然籠罩在一片悲傷的氣氛中,白森森的靈堂赫然停立在正堂之中,白綾掛得漫天蓋地,幾乎遮住了整個天井,一口稍小一圈的棺材擺放在靈堂之上,上面便是里正兒子的排位了。靈堂之中跌坐著一個周身孝服披頭散髮的女人,她目光呆滯的望著大門的方向,似乎在等著什麼人的到來。
“額,這邊是內人。”里正有些窘迫的向我引薦著。我還沒等向里正夫人施禮,那個女人的眼睛中一下子被一種極端的仇恨和悲傷所填滿了。她猛地跳了起來一下子撲到里正的身上,用指甲狠狠的抓著里正的衣服,嘴裡還在悽厲的嚎叫著:“你還我兒子!你還我兒子!我的兒子就是被你害死的!你還我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