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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了點頭,說道:“後來我才知道,里正急於加官進爵,便想出了向王城之中的達官權貴貢獻回春丹藥的方法,而其中一副藥引便是親生兒子的雙眼。於是喪心病狂的里正就害死了自己的兒子,想將他的雙眼挖出來煉製丹藥。”
“虎毒還不食子呢!他怎麼能為了自己的官路想到這個傷天害理的方法!”捕神氣氛的咆哮道。
“這也難怪,珏村之前依靠著進貢玉石曾經富庶一方,然後突然之前蕭條,曾經腰纏萬貫的里正心裡一定不會平衡的。”我幽幽的說道。
馬車轉了一個彎,從山道上駛了出來。
“那那些針是怎麼害死里正的兒子呢?”捕神依舊不解的問道。
“是魘鎮。”我有些黯然的說道:“那間屋子裡被移動過的書櫃正好是西南方向,也就是里鬼門的方向。里正一定是將魘鎮的草人放在那個角落,然後將鋼針埋進自己兒子的枕頭裡面。枕頭上那些奇怪的符號我一直覺得眼熟,後來才想起來那些符號是用來召鬼的。”
“那些針呢?”
“那些針可以說是媒介吧。”我嘆了口氣:“通常的魘鎮之術只能讓受術者喪失心智,瘋癲發狂,但是有了針這樣的媒介就不同了。鬼門大開的時候最忌諱貼身之物中有尖銳鋒利的東西,如果有的話,那些被招來的冤魂厲鬼就會用媒介之法置那人於死地。比如說媒介是枕頭裡的針,則那人便會死於被針貫穿頭部。如果是刀的話,那人便會喪命於刀鋒之下。”
“難怪里正兒子死的時候才猶如犯了頭風一般。”捕神恍然大悟道。
“然後如里正所願,他兒子在第二天便死了。他欣喜之餘開始擔憂萬一孩子的屍首被看出異樣就麻煩了,所以他找到我,想讓我幫助他做一個兒子的人偶,以便在下葬的時候可以掩人耳目。但是只可惜那個裡正的心理素質太差,破綻百出,這才引起了我的懷疑,於是當晚我就去公子的房間查看,果然被我發現了那些針。”
“那裡正是怎麼死的?”捕神盯著我,嚴肅的問道:“不會是你做的手腳吧?”
“你說呢?”我輕輕的笑了一下,說道:“但凡中魘鎮之術枉死之人必定會化作冤魂,就算是我不做那些手腳,里正也遲早會被公子的冤魂害死的,我只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畫皮人偶之所以活靈活現是靠那些依附在人偶上的魂魄,大部分的人偶上面的魂魄是那些鄉間散魂,沒有怨氣的,但是如果一個枉死之人被做成人偶,再將致死他的媒介放在他的身體裡面的話,那麼他的亡魂便會附在人偶之上向害死他的人索命的,所以我才會將那根針刺在人偶的天靈之中。待里正將人偶帶回家之後,自己便被冤魂結果了性命。”
捕神咬著牙,怒目圓睜的瞪著我,低低的說道:“你這樣和草菅人命有什麼區別?”
“確實沒什麼區別,”我無奈地說道:“我只是想替公子的亡魂完成一樁心愿罷了。畢竟里正用的是魘鎮之術,這種事情就算是去衙門申訴,哪個敢接?再者現在時局動盪,而珏村又幾乎可以說是與世隔絕,里正才能在村子裡面作威作福,誰敢去告?”
捕神突然沉默了,良久都沒與說話。我也枕在背在腦後的雙手上,看著前面的一片略顯荒蕪的田地,已經是初夏了,但是地裡面絲毫沒有播種的痕跡,只有被陽光烤的龜裂開的一條條明顯的裂痕,明晃晃的布滿了視野。
講過這個故事,我和捕神的心情都有些沉重,從他凝重的臉色可以看的出來,他長久以來一直堅信的某些事情正在動搖著。
“喂,我說,”我叫他:“如煙到底怎麼了?”
聽到如煙這個名字,他才回過神來,臉色黯然的說道:“如煙從上個月開始便經常陷入昏迷,我擔心她可能熬不了太久時間了。”悲傷之情溢於言表。我點了點頭,心也跟著沉了下去,六年了,也是時候了。然後我輕輕的問捕神道:“如果如煙則此真的離開了,你會怎麼辦?”
捕神淒笑道:“如煙能和我在一起六年,我已經很滿足了,畢竟她本就應該是已死之人了。如果這次她真的離我而去,也算是天意吧,她能好好的安息我也就沒什麼可掛念的了。”說罷,眼圈竟泛起了紅色。
我別過頭去,不再說話。是啊,如煙本應是已死之人,只不過被我的邪門異術延續了六年的生命罷了,我不知道這六年來身為人偶的如煙是如何熬過來的,靈魂被囚禁在一具小小的人偶上面無法超生,這是相當痛苦的。但是能和自己喜歡的人一起,如煙也算是了了自己的一樁心愿了吧。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們已經趕到了寧州府的範圍之內。熟悉的景色再度映入眼帘,只是更加的蕭條罷了。六年了,已經六年沒有回到這個地方了。我感慨道,心裡突然湧起一絲酸楚,父親的墳也應該快被雜草蓋滿了吧。
寧州確實沒怎麼變化,街道還是和印象中的一樣。捕神驅車來到一個乾淨整潔的院落門前,停了下來。
“你們就住在這裡麼?”我跳下車,打量著這個小院。
“是啊,六年了。”捕神將馬車套好,推開院門,輕聲說道:“公子請進吧,如煙她就在裡面。”然後徑直的走進屋子。我跟著捕神走進了這間略顯昏暗的小屋,在微弱的燈光下,一個熟悉的身影靜靜的躺在踏上,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