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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就在這時,一陣低低的嗚咽聲,卻透過冰冷的空氣,猛的響起在這死一般的夜色之中!
第九十二話 詭城(三)
那哭聲穿透了寂靜的夜色,突兀的迴蕩在我們的耳邊,在這寒風之中,變得異常的清晰。那聲音不大,卻伴隨著回聲一點點的滲透進了空氣中的每一個角落。我不由得渾身的汗毛都倒豎了起來,眼前的黑夜就像是突然變成了一張巨大的網,鋪天蓋地的向我們籠罩了過來,一陣無以名狀的壓抑。
這哭聲是從何而來?
在這空無一人的城鎮之中,在這死一般寂靜的城鎮之中,這突如其來的哭聲,又是什麼人所發出的呢?
我警覺的打量著四周,沒有人,一個人也沒有。這廢墟一般的死城,就像是在一瞬間變成了一個深不見底的陷阱,將我們死死的困在裡面。那哀怨的哭聲,此刻聽起來卻像是尖銳刺耳的譏笑,夾雜著濃重的怨氣,瀰漫在這陰冷灰暗的空城之中的每一個角落。暗處似乎有著一雙雙漠然的眼睛,在死死的盯著我們。
那哭聲仍然在繼續。是一個男人的哭聲,低沉之中帶著些許的嘶啞,似乎已經蜷縮在某一個無法看到的角落哭喊了許久,聲音雖然清晰,但是顯得毫無力氣。
無端的恐懼瞬間死死的包裹住我們。百里申一下子拉住了我的袖口,用顫抖的聲音輕聲的問道:“公子......這......是......”
我臉色鐵青的搖了搖頭,目光警惕的四下尋找著聲音的來源。深冬的風變得更加寒冷了,就像是夾雜著鋒利的冰碴,狠狠地切割著露在外麵皮膚,一陣麻木的疼痛。那哭聲,也在這滾滾的寒風之中變得時斷時續,反而顯得更加的詭異了。
黑暗蔓延在四周,天上的月光徹底的看不見了。那每一棟破爛的房子的門口,就像是一張張嘴,在空洞的張著,似乎在發出著無聲的哀鳴。我環視四周,然後目光落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之中。
那是一個在兩棟房子之間夾著的一間矮小的房子,似乎是用來做倉庫用的,但是感覺卻無法容納太多的東西。那悠長的哭聲,似乎就是從那裡傳來的。
我緩緩的想那扇緊閉著的小門走去。那扇門斑駁不堪,上面隱隱的透著木板裂開的縫隙。一把鏽跡斑斑的鎖頭橫在那裡,明晃晃的,像是在向我示威一般。那哭聲被阻隔在了門板的另一側,突然變得有些發悶,讓人一下子覺得透不過氣來,就如同有什麼看不見得東西壓在胸膛上一般,每吸一口氣,肋骨都會感到像是要斷裂的感覺。
百里申和捕神在身後緊張的看著我向那個散發著陰森氣息的矮房走去。氣氛一下子變得凝固了起來,耳邊所有的聲音幾乎都已經消失了,只剩下沉重雜亂的呼吸聲,還有那時斷時續的悽慘的哭聲。
我站在那扇門前,眉頭緊皺。那嘶啞的哭聲變得更加的清晰了,我伸出手,抓起那有些涼的鎖頭,然後猛地一扭,只聽一聲清脆的斷裂聲,那鎖頭被我扭了下來。而那扇落滿灰塵的門,像是被什麼東西撞擊了一般,一下子從裡面彈開了。灰塵瞬間漫天鋪散開來,嗆得我一陣咳嗽。我急忙揮舞著衣袖驅散盡了眼前的灰塵,然後向那黑漆漆的窄間裡面看去。
裡面可以說是什麼都看不見。所有的一切都似乎被這凜冽的夜色所吞噬了,除了漆黑,別無他物。我靠近了一些,仔細的打量著那件又小又窄的屋子。裡面似乎要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小,似乎僅能容納下一個人。
會不會是有誰被關在這裡面呢?
我突然這樣想到,然後探身進去。濃烈的灰塵的味道撲鼻而來,其中似乎還夾雜著什麼東西爛掉的氣味,讓人一陣陣的作嘔。
是有人死在裡面了麼?
我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那股有些悶熱的氣味更加的令人不舒服了。我儘量的彎下腰,探頭向裡面看去。
裡面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到。我皺了皺眉頭,呼吸之間都是那股令人不舒服的味道。於是我屏住呼吸,想要退回到外面。而就在這時,我突然發現,那哭聲,不知在什麼時候,也已經不見了。四下里一片寂靜,除了那不停翻卷的寒風之外,只有沉重的呼吸聲迴蕩在耳邊,格外的明顯......
呼吸聲?
我猛地打了個寒戰。我不是已經屏住了呼吸了麼,那麼,這迴蕩在耳邊的呼吸聲,又是從何而來呢?我整個人似乎已經僵住了,我死死的抓住那有些糟軟的門框,努力地彎著腰,靜靜地聽著。
那呼吸聲似乎就響起在我的耳邊,我甚至都能感覺到那乾燥的空氣吹在我臉頰上的感覺!我猛的回頭,向那凝重的黑暗中看去。但是,那黑色遮蔽著視線,什麼都看不到。而就在我出神的時候——
手臂上猛的一緊,一隻手一下子死死地鉗住了我的胳膊!
我整個人向外一退,但是,那手上的力道卻出奇的大,一個沉重的東西被我拖了出來。接著外面昏暗的光,我看到,那死死鉗住我胳膊的,是一隻乾枯的手,上面縱橫布滿了細小的傷口。同時,像是一個人爬到了我的耳邊,用微弱的聲音低低的哀求道:“救......救救我......”然後便覺胳膊一沉,像是一個人摔倒在了地上一般。
我急忙用力將他從這個狹小的空間之中拖了出來,終於,借著那昏暗的夜色,我看清了這個人的容貌。這是一個已經瘦得不成人形的男人,他的臉上寫滿了痛苦,顴骨高高的突兀著,似乎就像是一張皮覆蓋在骨骼上一般,就連裡面的青筋都看的一清二楚。他的眼眶深深的凹陷著,暴突的眼睛緊閉著,那乾裂的嘴唇在微弱的一張一翕著,喉嚨里發出了嗤嗤的聲音,似乎已經沒有力氣哭喊或者是說話了。他的手仍舊死死的抓住我的胳膊不放,就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