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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了。
無端的恐懼突然湧上了心頭,那滿地的血和碎屑混雜在一起,散發著令人作嘔的味道。我渾身無法自已的戰慄著,想轉身逃走,但是兩腳卻如同被釘在了那裡一般,絲毫無法移動。路子野在旁邊注視著地上那具慘不忍睹的屍體,喃喃的說道:“又是這樣......”
外面傳來了乒桌球乓的響聲,幾乎所有的人都圍了過來,看到這人的慘狀,不由得尖叫了起來。路夫人顫顫巍巍的走了過來,看著地上那人,先是一愣,緊接著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眼神之中漸漸的籠罩上強烈的驚恐,枯瘦的雙手木然的舉起,捂著嘴,驀地迸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然後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路子野急忙搶過去攙住母親,然後對那些已經被嚇傻了的僕人吼道:“愣著幹什麼?快扶老夫人回房間!”那些僕人這才回過身來,急忙蜂擁著將路夫人抬了出去。寒冷的夜色不斷的拍打著那微弱的蠟燭,灶間之中那微弱的光開始變得陰晴不定。空氣之中那股酸味和血腥味衝進我的鼻子裡,讓我一陣陣的想吐。路子野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在我耳邊低低的說:“走吧。”然後就半推半拉的將我從灶間之中拖了出去。
冷風一下子灌進了我的嘴巴里,只覺一陣天旋地轉,我推開路子野衝到跨院的角落裡狂吐不已。仿佛連胃都快翻過來了。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我虛弱的抬起頭,在一片模糊的淚光之中,我似有若無的,看到不遠處的角落裡——
有一隻乾枯的手在向我不停地招著!
我大駭,急忙後退幾步,渾身一下子變得冰涼冰涼的。當我定睛再看時,什麼都沒有了。落滿灰塵的木板堆積在那濃重的陰影之中,根本沒有什麼乾枯的手。我向前走了幾步,凝視著那狹小陰仄的角落。
“你看到什麼了?”路子野走過來,低沉的問道。
我搖了搖頭,遲疑的說道:“我......我看到了......一隻手。”
“一隻手?”路子野皺了皺眉頭,走過去,將那些木板一開,那裡仍舊空空如也。他轉過頭,對我淡淡的說道:“哪有什麼一隻手,是你太累了吧?也難為你了,今晚就留在我家住吧。”
“這不大好吧?”我用手按著隱隱作痛的胃,有些虛弱的說道:“伯母那個樣子......”
“不要緊的。”路子野說,然後走過來,凝視著我的眼睛:“你家裡也沒有人了,不會孤單麼?就留在這裡吧。”
我看著他那有些異樣的眼神,心裏面卻泛起了一絲隱隱的恐懼。我讀不清他那看似平靜的眼神後面所隱藏的究竟是什麼,總覺得有一絲猙獰的神色在一點點的清晰起來。我打了一個寒戰,然後點了點頭。
路子野笑了笑,然後轉身對後面那低著頭的僕人說道:“給季公子安排一間房。”那僕人恭敬地應了一聲,然後默默的向跨院外走去。天上的雲慢慢的隨著晚風四散開來,皎潔的月光鋪灑在了地面上,路子野那高大的身影在這一片慘白色的渲染之中,卻變得有些突兀。
“第二個了。”他突然有些痛苦的說道:“先是父親,然後是廚子,難道真的要我們路府所有的人都趕盡殺絕麼?也許下一個就是我,就是母親......”他的聲音嘶啞中帶著莫名的憤怒。我走過去,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說道:“別擔心了,會過去的。”
路子野猛的轉過頭,直直的盯著我。我被嚇了一跳,不由得向一旁退了一步。他的眼睛通紅,裡面滿布血絲,牙齒由於憤怒被咬得咯咯作響。但是不知怎的,我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剛才幻覺中那張慘白獰笑的臉。我暗下緊緊的握著拳頭,關節也因為恐懼而變得發白了起來。
“是啊,一切都會過去的。”路子野似乎恢復了正常,那張冷峻的臉上微微漾起了一絲勉強的笑容,對我說道:“不早了,去休息吧。我要去看看家母了。”然後幽幽的離開了這令人壓抑的跨院。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半天沒有離開。月光慘澹的映照著這個似乎仍舊沉浸在喧囂之中的院子裡,灶間的門開著,裡面一片狼藉。那廚子的屍體仍然雙目圓睜的躺在那裡,四肢冰冷的攤開,就像一隻案板上流著血的什麼動物一樣,嘴巴空洞的張著,似乎在無聲的吶喊著。地上的血和麵粉雜亂無章的混合在一起,顯得異樣的令人作嘔。
而在那昏黃的火光之下,似乎多了什麼東西。我微微打了一個冷戰,然後艱難的向前移動了幾步。走到那門邊,小心翼翼的向裡面張望著。酸味和血腥味混雜著衝進鼻子,一陣眩暈。我顧不上掩住口鼻,警覺的打量著這混亂的廚房。鍋碗瓢盆整齊的碼在角落中,也只有那灶台的下面,被翻得一團糟。我向那門裡面探了一點,然後似有若無的在那門後的角落裡,看到了一雙眼睛!
我不由得大駭的向後猛退幾步,跌坐在雪地上,大口的喘著氣。冰冷的雪如同鋒利的刀一般,割著我的手,猛烈的痛了起來。剛才那眼神之中似乎帶著濃烈的怨氣,和一種說不清的神色。是期待,還是猙獰?我說不清楚,只覺得那種目光讓我變得很不舒服,就像是誰把手伸了進來,死死的掐住了我的心臟一般。
“你坐在這裡幹什麼?”一個蒼老的聲音猛的想起在我的耳邊。我嚇得渾身一激靈,急忙轉過頭去,一個滿頭白髮的老嫗探出頭來,警覺的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