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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城微微一笑,輕聲說道:“也難怪公子錯怪了,在下從小身體不好,所以容貌上有些憔悴。”
我作了一揖,說道:“那便不打擾卞公子休息了,在下先行告退了。”
“公子請便。”卞城說道,然後將我送至門口,待我離開之後便關上了院門。我站在那一片夕陽的餘暉之中,心裏面突然感覺怪怪的。我低下頭看著地上那有些變形的影子,總覺得這個鄰居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至於哪裡不對,反倒真的說不出來。
或許是多心了吧,我這樣想著,然後推開自家院門。百里申已經在百無聊賴的倚在石几上打盹,看到我回來了,急忙站了起來,神秘的對我說道:“公子你可回來了,我跟你說,咱們隔壁新搬過來一戶人家。”
“我已經去拜訪過了,是個年輕的畫師。”我平靜的說道,然後坐在石椅之上,對百里申說道:“下午有沒有生意上門啊?”
百里申搖了搖頭,有些失望的說道:“一個都沒有。”然後湊了過來,嬉笑著問道:“對了公子,那隔壁的人是什麼樣啊?”
“是個病怏怏的畫師,”我皺著眉頭說道:“沒什麼不同,但是總覺得什麼地方怪怪的,倒不像是鬼魅的氣息......說不好。”然後轉過頭看著在院子角落那高大的樹木遮掩下的另一側隱隱的房檐,不由得心情凝重了起來。
百里申點了點頭,看我臉色陰沉,就吐了吐舌頭,轉身回房了。我揉了揉暈沉的頭,然後站起身,放空一般的在院子之中轉了一圈,然後從腰間取出那把沉甸甸的鑰匙,打開鎖,走進了那間又陰又冷的房間。
三口大箱子靜靜的立在牆角。我走過去,打開最上面的一口箱子,借著外面罩著進來的夕陽,裡面的人偶雙目緊閉,被彎曲成一個奇怪的角度,靜靜的躺在裡面。我凝視著那個人偶片刻,然後鬆開手,那箱子的蓋子便重重的合上了,發出了沉悶的響聲。就像是漆黑陰森的棺材一樣,隔絕了兩個世界。
房間裡面漸漸的暗了下來,外面的光從金黃漸漸的褪成了幽怨的青色,我有些無所事事的走到那張椅子前坐下,閉上眼睛,四周氣息流動的聲音漸漸的灌入耳中,眼前似乎有一幅幅的畫面在不停地閃現。醉月樓,酒桌,狐朋狗友,青石板路,深巷,小院,漆黑的水缸,臉色蒼白的卞城。然後我睜開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對外面喊道:“百里申。”
不一會,百里申的聲音便從門口傳了出來:“公子有什麼事?”
“上次訂做了三具人偶的蔣公子有說過什麼時候要來去麼?”我看著那三口暗淡的大箱子問道。
“好像是下個月吧?”百里申思索了一陣,回答道:“聽說他要去外地訪友,要很久才能回來。”
“沒事了。”我冷冷的說道,百里申應了一聲便離開了。我再次打開那個箱子,看著裡面那句人偶,然後取出一張符紙貼在人偶的頭上,然後用手指在那符紙上划過。一陣詭異的綠光,那道咒符居然如同融化了一般,漸漸的滲透進了那人偶的體內。然後只見那人偶的眼皮動了一下,然後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歡迎醒來,我的人偶。”我看著這具年輕的女子的人偶,有些獰笑著說道。
那女子眨了眨眼睛,眼神之中充滿了疑惑。她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那件輕薄的羽衫,輕聲問道:“我是人偶麼?那麼你就是我的主人了麼?”
我搖了搖頭,說道:“我不是你的主人,我只是把你製作出來的人。”
“那你為什麼要喚醒我?”女子不解地問道。
我微微一笑,說道:“當然是我有求於你啊。”然後打開了那扇厚重的鐵門,深藍的夜色一下子湧進了陰冷的房間。百里申聽到響動,從房間探出頭來。然後見到身邊的女子,差點嚇得撲出來。女子看到他如此滑稽的樣子,不由得掩口而笑。
“我說你是怎麼了?”我皺著眉頭看著他。
百里申慌亂的從地上爬起來,哆哆嗦嗦的指著身後的女子,躲在門後問道:“公子......她......是誰?”
“我做的人偶啊。”我平靜的說道,然後轉過頭,對女子說:“以後你就叫婉兒吧。”
婉兒的臉上浮現出欣喜的神情,對我一欠身:“婉兒見過公子。”
我扭頭對百里申說道:“百里申,帶婉兒姑娘去吃晚飯,記得要早點回來。”百里申遲疑著從門後鑽了出來,蹭到婉兒身邊,仍舊心有餘悸的打量著婉兒。婉兒倒是很大方的對百里申請安道:“婉兒見過百里公子。”百里申漲紅了臉,窘迫的摸著頭說道:“幸會幸會,那麼,我們走吧。”婉兒點了點頭,便跟著百里申出門了。
我看著他們兩個人漸漸的走出了深巷,然後臉色瞬間陰沉下來,低低的說道:“躲在別人家的房檐之上,莫非你要改行做梁上君子了?”
“豈敢豈敢,只是順路經過,來看望一下公子罷了。”一個嘶啞的聲音從屋檐之上傳來,然後只聽一陣雜音,一個黑色的身影如同禿鷲一般從房上縱身躍下,落在我的面前。不速之客的臉上掛著古怪的笑容,黑色袖管之中,枯黃色的桃骨咯咯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