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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就站在那裡,默默的看著他哭。他的眼淚似乎已經堆積了一年了,淚水從他的手指縫裡不斷地湧出,打濕了袖口。晨風開始颳了起來,連同那乾裂細小的黃沙一起,席捲著這個有些荒涼的庭院。那些空氣中的沙土就像是尖銳的針,吹在臉上,一陣細微的疼。二天上的積雲似乎壓得更低了,而溫度也隨著那悽慘的哭聲一點點的變得冷了起來,那空氣中的水汽開始變得沉重了起來,似乎要下雪了。
過了許久,那樓主似乎哭夠了,跌坐在地上,表情呆滯而又茫然的看著前面,淚水的痕跡已經風乾在他那皺紋遍布的臉上,顯得有些髒。冷風吹過,他那花白的頭髮和破舊的髮帶在不安的飛舞著,看起來格外的頹唐。
我把他拉了起來,平靜的問道:“這麼說,這一年之內死了很多人了?”
樓主點了點頭,斷斷續續的呼吸了一下,然後用那哭得有些沙啞的聲音低低的說道:“一年了,二十條人命......從我走進來的那天開始......”
“莫非,他們的死法都是一樣的麼?”我回身指了指那胖子的屍體,問道。
“無一例外。”樓主的聲音僵硬而又微小,在那嘈雜的風中幾乎聽不到。但是那雙渾濁的眼睛裡透出深深的恐懼,告訴了我這一年之中發生的離奇的事情。我低下頭看著手中的那片瓦,似乎就是那普普通通的房檐上的瓦片,只不過被那井水浸泡得有些微寒。
“那麼,”我抬起頭,低聲的問那樓主:“那些死去的人的屍體都埋在那裡了?”
樓主的臉似乎不經意的顫抖了一下,然後他哆里哆嗦的指了指獨樓後面的那一個凸起的土丘。上面可以看出泥土翻新的痕跡,應該是已經將昨天那女人埋了進去。我眯著眼睛看著那個如同山丘一般的土堆,心裏面突然感到一陣陣的發寒。那明晃晃的土堆,就如同是那冤魂的墳冢,在那深深的地府之中傳來哀怨幽深的哭號。
我喃喃的對那樓主說了一句:“你回去吧。”然後,便徑直的向那散發著濃重怨氣的土堆。樓主見我向那個墳冢走了去,急忙驚慌的跑過來攔住我,急促的說道:“公子你不能過去啊!”那眼神猛烈的顫抖著,似乎將要發生什麼異常恐怖的事情一樣。
“為什麼?”我低沉的問道。
“那裡......”樓主緊張的吞了一下口水,艱難的說道:“那裡是大凶之地啊!那裡可是埋死人的地方啊!”
“那又怎麼樣?”我有些猙獰的笑道,聲音異常的鬼魅,在這陣陣呼嘯的寒風之中變得有些不寒而慄。樓主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用充滿驚懼的目光盯著我,張著嘴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繼續說道:“難道你不想活著離開這裡麼?”
“當然啊。怎麼......”樓主一下子愣住了,他死死的盯著我,難以置信的問道:“難道說,公子你有辦法破解這獨樓的詛咒麼?”
我搖搖頭,說道:“現在暫時沒有。不過,這根本不是什麼詛咒。”我的口氣一下子變得輕蔑和嘲諷了起來:“這裡只是被一個地縛靈困住了而已。”
“地縛靈?......那是什麼?”樓主有些茫然,急忙匆匆的問道。我沒有回答,只是走到那土堆面前,靜靜的凝視著那高高的墳冢,不由得讓人生出一陣寒意。天上開始零散的飄下來了雪花,今冬的第一場雪,在這個無比詭異的氣氛之中,如期而至。漫天的飛雪,就像是凝結的眼淚,散發著哀怨的氣息。我在那墳冢面前稍作停留,便嘆了口氣,轉身想回走去。那樓主被我搞的有些摸不到頭腦,只管匆匆的跟了過來。
雪,開始下的大了起來。地上,已經出現了不深不淺的積雪。整個獨樓的宅院,都被著一片刺眼的灰白色籠罩了起來。胖子的屍體,仍舊孤零零的坐在井邊,垂著頭,臉上那空洞的表情被陰影分割著,顯得有些怕人。積雪肆無忌憚的壓在他的身上,慢慢的堆積著,
我心事重重的走進了那獨樓,狹窄的空間一下子將外面呼嘯的風雪聲阻隔得有些沉悶。不知什麼地方傳來了喑啞的共鳴聲,嗚嗚的,似乎是誰在哭泣,那鬆散的樓板在不安的叫著,刺進耳朵里,有些痛。
我停下了腳步,對身後的樓主輕輕的說道:“大家都要活下來,至少,在今天。”言罷,我就走上了那樓梯,會到了房間中。身後傳來樓主那長長的嘆息聲,是啊,死亡的陰影,已經籠罩住了這個昏暗的空間,在每一個角落裡,暗暗的滋生著,一點一點的,攫取著所有人的心,惶惶不安。
推開門,捕神和百里申靜靜的坐在椅子上,臉的的表情有些凝重。我嘆了口氣,端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裡面的茶是冷的。那根蠟燭仍然在徐徐的燃燒著,火光跳動,帶來一陣令人煩躁的聲響。
“又死了一個麼?”捕神黯然的問道。
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只是走到了窗前,看著外面如同鵝絮一般的雪花滾滾的砸在那個井邊靜坐的屍體上,有些突兀的明顯。捕神向下看了一眼,然後發出一聲惋惜的感嘆。我關上了窗戶,房間裡變得靜了一些。在這個沉悶的氣氛之中,似乎誰都不願多說一句話。就仿佛只要開口,那死亡的氣息就會用進嘴巴里一樣。我坐了下來,盯著那有些昏暗的蠟燭,然後,便聽到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