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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話讓整個廳堂里的空氣一窒,劉老先生的眼睛掃過我殘缺的右手時笑容僵在臉上,而龍玄機的神色也似是有些不設防。
良久,劉老先生一擺手,“哈哈,無妨,那就讓她留下吧!來人!帶蕭姑娘下去更衣梳洗,今日起派人教她音律。”
話罷,門外立時進來一個棠色衣衫的婆子領了我的手要走,我轉頭求助似地望向龍玄機,只盼他能開口讓我留下或是帶我走,但是他卻只是站起身來走到我身前深深地注視著我。
“我會來帶你走的。”他說,伸手輕輕撫了撫我的面頰。
“什麼時候?”我仰著頭。
他露齒輕輕一笑,從懷裡掏出一塊鏤空蝴蝶玉玦,抬指在上面划過,便有了三娘二字。
“等你能在另一面寫上我名字的時候。”他說。
抓著那塊玉玦,絲絲冰涼的氣息從手透到了全身,我抬起頭,“那不是要很久?”
“或者……等你擁有第二張狐狸皮的時候。”他抬指拂了拂我的面頰。
我腦里懵懵懂懂,明透為我剝了皮,說我從此後便脫了俗骨,是狐仙了,可是龍玄機卻為什麼要我再練出一身狐狸皮呢?那不是越修行越倒退了嗎?
還不待我發問,那婆子已將我拖出了門坎,曲曲折折的一段迴廊後是另一番天地,軟竹溫鴛,荷塘綠柳,已經是夏末時分,但這園裡卻仍是一片春日美景,令我驚詫不已。
見我吃驚,婆子便驕傲地說,“我家老爺是仙人,莫說這些景色,就是天上龍鳳也能招來的!”
我轉頭撇她不服地回嘴,“你家老爺本事再大也比不過玄機,他也能變龍鳳的!”
“哼,龍仙長雖然厲害,但道行畢竟是淺了。”婆子冷哼。
“那還淺?”我瞪大了眼。
“當然,他不過九千年道行,還要千年後才能成仙,而我家老爺卻是只差一年便能成仙了。”婆子笑,不再與我計較,想來她也是覺得與我這個什麼都不懂的人講這些是在浪費口舌吧。
我心下戚然,龍玄機竟是有萬年道行了,可惜我與他認識這些時日竟不知道,其實對於他其它的一些事情,我知道的又有多少?我不過只知他叫龍玄機罷了。
真正吃驚的還是我在見到這座別院裡其他操琴習舞的姑娘們,她們竟然也都是妖精!
有花精、竹精、蝶精,卻獨獨只有我是狐狸精,這是一份獨特的榮耀,在以後無數個習舞累了的夜裡,我握著龍玄機給我的那面有我名字的蝴蝶玉玦輾轉在榻間,暗暗於心裡品味。
在這裡住了月余的時間我已經跟這幫妖精好得分不出你我,也因而得知這座宅子叫極樂天府,主人是一隻鷹精,這宅子裡所有的人都是妖精,只是平日裡大家謹慎得很,所以雖居於鬧市,卻從來都沒有遇到過什麼麻煩。這便是世人所謂的越危險的地方便越安全?
我這樣聽著時就在暗暗心驚,不知道這宅子的主人收容這許多的妖精是要做什麼,尤其別院裡這一群妖精變成的樂師舞姬,不見平日裡做什麼事,卻只管好吃好喝地侍奉著。
“哎呀,你管他呢,有人管我們吃住還不好啊?總比我們在林里遊蕩被那些臭道士收去好啊,過一天算一天,又何必認真呢。”魅竹啃著一隻梨子無所謂的說,但繼而又被玉梨追著好頓打,“臭竹子,吃到我身上來了,看我不打你!”
我坐在涼台上赤了腳邊踢水邊笑呵呵地看她們鬧,腦里卻有張臉慢慢地浮現,我來這裡已經有一個多月了,他卻從未來看過我,是倦了我嗎?所以才故意為我安排這樣一個棲身之所?
懷裡那面玉玦再次燙痛了我的心,掏它出來迎著陽光,那玦竟仿似透明了,好像我與他的心意,而那三娘兩字更是讓我感到溫暖與安慰,有了這兩個字,便恍然間覺得他還是在我身邊的。不過,對於龍玄機,我卻第一次感到了陌生,我不知道他修行了多少年,也不知道他過去都做過什麼事,甚至連他是什麼精怪修行而成的都不知道,可是我卻仍然愛他,就如他那時的一句話:有些人你對著她千年萬年不見得有情,可是有些人卻只消一眼已註定今生為她銷魂。
我便是如此,為他銷了魂。
夜裡,別院中掛起氳氤曖帳,薄薄的燭光透過帳子映紅了別院的每一處角落,所有的妖精們都奔忙在衣櫃與妝檯前,旋身展顏,如一朵朵春花開放。
“似玉,這件給你,快!還看好哪件?再不拿的話就沒有了哦!”玉梨一手護著自己挑的淺青色紗衣氣喘吁吁地說。
我有些困惑地接過她手中藍色齊肩肚兜、水珠紋薄紗落地衫裙,“今天是什麼日子?為什麼要搶衣服?”
“司馬大人要來府里挑貢女,被挑中的會被送到更高級的地方修行呢!”玉梨找到了合適的衣裳,已經坐在櫃檯前輕輕地畫了一道細眉。
“哦,我沒興趣。”我悻悻地要將衣服扔回衣櫃,卻被玉梨一把拖住手。
“哎,怕什麼,這衣服很漂亮呢,穿上看看也好!再說,天府里的妖精們都要參加的,你雖是龍仙長送來的,卻也不能例外。”
我細細端詳了一下手裡的裙子,挺漂亮,確實是不可多見,還在楞神間玉梨已經劈手奪了過去七手八腳地往我身上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