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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鬆開手,轉身衝出教室,向學校的東北角跑去。
我們學校有一幢舊的教學樓,它坐落在校園的東北角,後面就是一片小樹林,中間隔著一條大約兩米寬的水泥走道和四個水泥桌球檯。
舊樓的歷史很悠久,據說是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建造的,是那時很少見的鋼筋混凝土框架結構。不過到現在就顯得很陳舊、頹敗,整個牆面如遲暮老人般色澤暗淡。
大樓共四層,每層都有一間大教室,一間小教室和一個儲藏室。因為學校另外有兩幢新的教學樓,所以這幢舊樓的所有教室都不再使用了,只有二樓、三樓的儲藏室被用來放一些淘汰下來的桌椅和教具。
又因為舊樓有所謂鬧鬼的傳聞,所以更加無人光顧。傳說解放前夕曾經有兩個老師和七個學生在舊樓失蹤;以後每隔十年學校里都會傳說有學生或者老師在舊樓失蹤。不過,每個學校幾乎都會有類似這種聳人聽聞的鬧鬼傳說,其可信程度並不高。
我一口氣衝進了舊樓,快要踏上樓梯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嘻嘻”的輕笑聲。這笑聲雖然很輕卻頗為俏皮,仿佛是嬌嗔的少女,正躲在花叢後與人捉迷藏,因為別人找不著而掩嘴偷笑。
在這幢無人問津的舊樓里,會是誰笑得如此嬌俏?我不禁停下腳步,轉頭向身後張望。身後是空蕩蕩的走道,觸目所見,不要說人了,就連一個會動的東西都沒有!我疑惑地回過頭去,難不成還有人躲在這跟我開玩笑?我甩了甩頭,鎮定了一下情緒,決定暫時不管這些,先到二樓去查看。
我疾步走上樓梯,嗯?樓梯上很乾淨,看不見一點雜物和紙屑,連灰塵也不多,灰色的水泥扶手還泛著類似打磨過的光澤。打掃衛生的人真有本事,竟然能把一幢廢棄多年的舊樓地面收拾得這樣乾淨!
疑慮在心中一閃而過,我不覺放慢了腳步,轉頭四顧。已經有些泛黑的牆面不斷滲著水珠,非常潮濕,而且星星點點地布滿了奇形怪狀的霉斑,讓人看了就覺得極不舒服,進而心生寒意。這裡還真是“陰氣森森”,恐怕真有古怪!
可是,想到孫安寧,我心中的急切就壓過了恐懼。我儘量心境澄明,不再去看那些讓人心神不寧的牆面,而是留心著二樓走廊和敞開的兩間教室的動靜。
我一步一步地走上二樓,一條弧形的走廊呈現在我面前。我沒有遲疑,轉向右手邊,那裡是一間小教室和儲藏室。小教室的門大開著,木窗框烏漆漆的,早看不出本來的油漆顏色了,玻璃也早就沒有了,裡面空無一物,望過去像一個灰濛濛的水泥盒子,冷冰冰的,毫無生氣。挨著教室的儲藏室是沒有窗戶的,唯一一扇漆著綠漆的木門卻緊緊關著,門上還扣著一把老式的大鎖。
雖然我前進得十分緩慢,可是走廊還是到底了,我不甘心,又回過身仔細搜索著,捕捉著哪怕是極為細小的響動。如此反覆了幾次,連走廊左邊我也沒放過,終於確定整個走廊沒有任何生物活動的跡象。看來,只有想辦法打開儲藏室,才能“一探究竟”了。
我在油漆已經剝落大半的墨綠色木門前站定,掃視了一遍後,視線就停在那把大鎖上。這是一把式樣很古老的鐵鎖,應該年代久遠,可是偏偏色澤如新,竟看不見一絲鏽跡。奇怪!鎖怎麼會這麼新?我惴惴不安地想起那布滿霉斑的牆面,油漆剝落的窗框和木門,反差怎會如此強烈?
我凝視著那把奇怪的鎖,怎樣才能打開它呢?這個念頭剛剛升起,我就驚異地看見那把鎖左右扭動了兩下,“咔嘣”一聲,鎖舌彈開了,然後那扇木門也緩緩地在我面前敞開了。這時耳邊隱約飄來幾聲模糊的叫聲,似乎在呼喚著什麼,我略一遲疑,依然昂首跨進了那扇木門。
門裡有很大的空間,因為只有靠大樓外牆面的一邊有兩扇小窗戶,所以室內光線暗淡,剛一進去,眼前是一片灰色。少頃,等到我的眼睛適應了,才勉強分辨出,儲藏室的左後方堆著十七、八張破桌爛椅,桌椅前橫七豎八地擺著一些殘缺的木製計數器、教鞭和許多發黑、破裂的量杯、量筒、玻璃瓶之類的實驗器具。儲藏室的右邊很空,幾乎什麼東西也沒有,除了靠牆的角落。那裡立著一件長條形的東西,被一塊毫不起眼但挺大的灰布遮蓋著。
我看了好幾遍,和所有的儲藏室一樣,這裡光線不足,很陰暗,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陳舊的氣息,因我走動而揚起的灰塵微微嗆人,地上堆著些破舊的東西,實在沒什麼出奇。
我默然了一會,準備退出去。可是,我一轉過身,心就沉了下去。門,不知何時,已經緊緊關上了!我走近門,用盡全身力氣一拉,門發出了“嘎嘎”的澀響,但卻紋絲不動。果然被鎖住了!
我沒有驚慌,反正這種狀況也算“司空見慣”了。
“有……誰在嗎?”我試探著問。
“嘿嘿嘿!是個人呀?”一個呆板、生澀,類似尖刀刮過金屬的聲音劃破了沉寂,聽得我牙齒發酸。
我忙轉身,身後並沒有什麼可怕的東西出現,只是空曠的地面上突然騰起了一大團淡青色的灰塵。不過,仔細一看,說它是灰塵,實在不恰當。因為它騰起後,不但沒有彌散開,反而像被塗滿了強力膠水一樣,扭成一堆。在微弱的光線下,這一堆東西左右扭動著,漸漸的,它仿佛聚集了無數的水珠,任意扭曲的形狀也凝成了一個模糊不清的高大人形。可是,那種黏糊糊、濕嗒嗒的感覺,讓人忍不住反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