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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老師說:“你來向大家自我介紹一下吧!”
“我叫陳仇。”那女孩只說了四個字就再沒有下文,她的聲音很清亮,但語氣十分冰冷,聽她說話,就像是寒冬臘月刮過了一陣凜冽的北風,讓人不自禁地遍體生寒!
同學們遲疑地看著老師,然後稀稀拉拉地鼓了幾下掌。
老師一反常態,也沒讓她繼續說下去,似乎很不情願地朝她笑笑:“……咳,好的。陳仇同學,你去後面的空座位上坐下吧!這節課是自修。”
那陳仇就冷冷地朝教室後面走來,所過之處,同學們都不自覺地向座位裡面縮進身子去。她沒做任何停留,直接走到了我的旁邊。
我這才想起,自從大虎出了事,孫安寧又不知所蹤(學校對他突然不來上課的解釋是轉學了),我旁邊的座位一直空著。雖然我對這個新來的冷麵女生沒什麼好感,但因為見多了恐怖的東西,也就不像其他同學那麼反應過度了。我幫她把椅子拉出來,然後準備接著發呆。
“謝謝!”出乎意料的是,她坐下之後居然冷冷地向我道謝。
我輕輕回答了一句:“沒關係。”
然後,她從那個小珍口中的“顏色真土”的布書包里拿出鉛筆盒和書,我的眼光無意中一掃,立刻死死地停在了她的手上。
她的左手很黑很正常,而她的右手,皮膚居然很白嫩,可是只有四個手指!大拇指幾乎沒有了,卻還剩下極短的一小截骨頭被嫩紅的皮膚包裹著,隨著她的動作,這殘缺的大拇指骨,靈活地運動著,仿佛是獨立的一個生命體,正在盡情地展示自己的才幹。但是卻給人帶來十分驚懼的感覺,就像有條不知名的毒蟲在脊背上蠕動一樣。
她察覺我正盯著她殘缺的右手,就停下來冷冷地問:“很恐怖,是嗎?”她的語氣,森冷中含著奇怪的嘲諷的意味,一時間,讓我產生了她很憎恨我的錯覺。
我只好苦笑:“……還好。嗯,這是怎麼回事?”問完,我就後悔了,這是人家的痛處,怎麼可以隨便問呢?
“哼!怎麼回事?……天生的!”她神色突然變得惡狠狠的,回答我的話似乎是從牙齒縫裡擠出來的。
我沒有被她的兇狠所嚇倒,心裡反而對她多了幾分同情。誰不希望自己健康美麗?生來的殘疾,對一個女孩子來說,簡直是莫大的恥辱!她這樣冷漠、難以接近,也許是因為她曾經受過許多嘲笑和打擊吧!
我釋然地笑笑,不再盯著她的右手看,而是誠摯地輕輕勸慰她說:“別太難過!‘天生我才必有用’!”
她猛地抬頭,面罩寒霜,用一種反常的、輕柔的語氣說:“哦?……宿命的軌跡早已註定,註定的事是無可改變的!”
我大吃一驚,本能地反駁說:“沒有經過任何努力,怎麼知道不可改變?!”話剛說完,我的心就抽緊了,痛的感覺是這樣清晰,以至於我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我清楚地記得,那個下午,常道長和孫安寧都曾經對我說過類似的話,我也是這樣不甘心地反駁。
可是,事情的結果呢?改變了嗎?如我所願了嗎?我只是一個不自量力、螳臂當車的小傻瓜!
我連忙轉過頭去,咽回了眼淚,教室外的天空是這樣晴朗,像一大塊用清水洗過的藍寶石一樣。
“痴心妄想!……可以改變的,就不是宿命了!”她向我揮了揮那隻右手,刻意地把殘缺的大拇指豎起來,左右晃動了幾下。
我的心裡生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有一個極模糊的念頭閃電般地掠過,可是等我想要去抓住這個念頭時,卻發覺撲了個空,好像只是一縷偶然飄過的風,吹過就無跡可尋了!
我苦惱地揉著額頭,卻無法消除心中的不安,看來我的同桌註定都不是平凡的人物!
接下去的半個月,這個叫陳仇的女生到班級後就一直冷冷地坐在座位上,無論上課、下課,無論是交作業還是參加集體活動,她都是一言不發,對誰都不理不睬。
老師大概早碰過釘子,所以上課從來不提問她;同學們一小半是欺生,一大半是懼怕,也都儘量避免和她有什麼語言交流。
只有我沒辦法,她是我的同桌,上課討論時,我總不能也閉著嘴一言不發吧,所以不管她是否搭理我,我都自顧自對她說著話,有點像在演獨角戲。
而她呢,在我說話時,只是靜靜地聽著,不置一詞,有時候則用一種奇怪的眼神審視著我,好像要用眼光把我切成一片片的,然後仔細研究透徹一樣。
難道她早就認識我?還是她想在我身上研究什麼?
如果換在以前,我早就忍不住跳起來要追根問底了,可是自從孫安寧的事後,我好像長大了許多,所以雖然感覺怪怪的,也能儘量自若地跟她相處。
因為從她身上,我想到了當初的孫安寧,他不古怪嗎?再說到恐怖,還有誰比一個活骷髏更可怕?但是,他卻是我的好朋友!
咳,也許她有自己的苦衷,古怪就古怪吧!
這天,我們上午連著語文和數學測驗,下午學校就安排了兩節自修。第二節自修課上,我埋頭做作業,陳仇和往常一樣在旁邊冷冷地看著我。
過了一會兒,小珍離開位子湊到我跟前:“班長,等一會放學,徐嵐請我們到她家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