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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忐忑起來,難道游老師的病假後面還隱藏著什麼玄機嗎?
一天的時間就在隱隱約約的擔憂中過去了。
隨後的七、八天,風平浪靜。學校給我們班找了個代課老師,一個瘦高的老頭兒,姓吳,已經退休的老教師。他為人刻板,不苟言笑,對我們班頗嚴厲,教了幾天之後,原先語文課上松松垮垮的現象立刻就蕩然無存了。同學們私下裡還發發牢騷,但真正上課時,卻不敢再胡鬧了。似乎一切恢復了正常。
我們三個每天都不無緊張地等待著,一邊巴望著是我們自己疑神疑鬼、瞎擔心,一邊又盼望著事情露出端倪來,實在矛盾不堪。
這天早上,距離陳仇請假已經有十天的時間了。我們正在上語文課。
吳老頭背著手在安靜的教室里踱方步。我們都埋著頭奮筆疾書,他喜歡限時當堂默寫篇幅長的課文。
我揮了揮有點酸的手腕,準備繼續奮戰。
一陣非常嘈雜的聲音由遠及近。
怎麼?哪個班級上體育課嗎?這麼吵!
“快……快跑!有個瘋子……闖、闖進來了!”教室門砰的一聲被撞開了,一個氣喘吁吁的人大叫著衝進門。
滿座譁然。
吳老頭嚇了一大跳,一疊聲地追問:“在哪裡?在哪裡?怎麼會……闖進來的?”
“在……在辦公樓前面花壇!那個瘋子……帶著刀!……快、快……校長要各班疏散!快!快!”被我賦予“報信凶鳥”稱號的盧老師,冷汗直淌,面孔扭曲地嘶喊。
難怪他如此狼狽,他是教務處負責校園安全的老師,學校里居然跑進個帶刀的瘋子來,如果砍死、砍傷了老師、學生,那絕對是不可推卸的重大責任事故!
桌椅“噼里啪啦”的好一陣亂響,班級里的同學也不等吳老頭髮話,齊刷刷扔下手裡的東西,撒腿就往門外跑。
“別慌!別擠!……小心摔倒!”混亂當口,吳老頭畢竟經驗豐富,很快鎮定下來,聲嘶力竭地疏散著在教室門前擠成一團並時不時發出驚叫的我們。
“跑出去……到操場!……沙坑邊……”盧老師極力提高的聲音變得很怪異,淹沒在一片無意義的雜聲中。
我、齊震和常青也隨著人群往外擠。
教室外面人更多。新教學1號樓、2號樓、實驗大樓里的所有班級都在向著同一個目的地——操場跑。熙熙攘攘的人群,不時有膽小女生的尖叫傳出,再夾著雜亂無章、輕重不一的腳步聲,呼哧呼哧的喘氣聲,恐慌的氣氛無可避免地籠罩在校園上空,壓抑在我們每個人的心頭。
還好,路途不算遙遠。
等我跑到操場的沙坑邊時,只看到人,熟悉的、陌生的、見過但喊不出名字的……簡直比國慶演出那天的人還要多、還要齊。我轉頭四顧,卻發現原本一直在我身邊的齊震和常青都不見了蹤影。咦,跑哪去了?我只好在人堆里穿來穿去,東張西望地試圖找到他們。
“你在找誰?”有人拉住了我。
我一看,是小珍!
“齊震和常青。剛才還在,一眨眼就不知道跑哪去了!”我老老實實地回答。
“他們兩個又不會丟,找什麼!”小珍笑了。
我看了看四周,晃來晃去的儘是不熟悉的面孔。
“你看見那個瘋子了嗎?”小珍捅了捅我。
“沒看見。你呢?”
“恩,看見了,我們班剛才在上體育課。你知道那個瘋子是誰嗎?”小珍點頭,隨即神秘地湊過臉來問。
是誰?我仔細想了想,老老實實地搖頭。瘋子,總不會是丁副校長吧?
大概我的表情很傻,小珍有點忍俊不禁:“瞧你嚇得那樣子!不就是個瘋子嗎?”
“咳咳,他是誰呀?”
“一個老頭。”小珍似乎不經意地補充說,“哦,聽說他以前是我們學校的校工。”
校工?!我猛然記起,常青說過的關於舊樓前樹林的那個發瘋老校工的事情。怎麼會這麼巧,在這一團亂的時候,他又到學校來發瘋?再聯想到他曾經留下一張“死亡名單”,上面赫然有丁仲衡、葉曉芸和雲騰蛟,他們無不與“靈魂契約”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不行,我要去看看!
我斷然轉身,逆著人流,奔向辦公樓。
跑了沒幾步,小珍噔噔噔地追上來。
“我到辦公樓那邊去看看。”
“嗯,我們一起去。”
我停住腳,認真地說:“我只想去看一眼……那個瘋子。你別去了。”
“不就是個瘋老頭嘛,我才不怕呢!”小珍調皮地眨眨大眼睛,語氣卻堅決,“我陪你去。”
說完,她急急走在我的前頭,像是怕我再出言勸阻。
“諸法從緣起,如來說是因。”執意要來的,總是因果所系,阻攔和躲避同樣無濟於事。
輕吁了一口氣,我沒再堅持。
我們兩個小心翼翼地躲開教務處的老師,繞過食堂,來到辦公樓的拐角。樓前的矮樹叢遮住了低頭貓腰的我們,透過縫隙,我們往外看,辦公樓和花壇之間的水泥走道上,徘徊著一個年紀超過六十歲的精瘦老頭,穿著洗得發白的中山裝和墨綠褲子,臉上肌肉扭曲,帶著可怕的瘋狂神色,眼睛直勾勾地瞪著前面卻好像沒有任何焦點,空洞而渙散,手裡緊緊攥著一把刀。這是一把刀身狹長、寒光爍目的長柄西瓜刀,刀柄大半血紅,刀尖上凝著一大滴欲落未落的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