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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長老顯得不好意思地一笑,而後才道:“看來,我可能也是老糊塗了!”說完一指殿後的側門,“走,我兩進禪房去敘敘。”
沒想到志遠卻站住道:“長老,我走了這幾天,這大殿裡的佛像們,都還沒除塵呢。我還是去將他們打掃了吧!”
乘長老急忙阻止道:“哎,你先別去管他。回頭我再叫人來打掃便行了。你還是陪我進禪房去坐坐吧!”
志遠只得不情願地隨乘長老,進入禪房。到了禪房後,乘長老便先自打坐在蒲團上。手捻佛珠,口中念念有詞一陣後,才抬眼對志遠道:“此處已再沒有了其他人,你便對我講講真話吧。老衲已被你給鬧糊塗了。”
這禪房,志遠是十分熟悉的。師父黃長老在世時,他便經常出入於此房。一來是在師父的督導下學習佛法佛經,二來是打掃禪房的塵垢。但他此時再次進到這裡時,恍惚間,卻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覺。那滿屋的經典史籍俱在,但此時那打坐於蒲團之上的人,卻不是那師父黃長老了。之前,師父對自己的諄諄教誨,音猶在耳。一種思念之情,由然而生。他到底該怎樣,來向乘長老講明這一切呢?乘長老在蒲團上,再次催促道:“志遠,你真的給老衲道道實情吧!也好讓老衲得一個明白。”
志遠經不住乘長老的一再催問,他只好開口道:“長老,您得向我保證,此事,只要您一人知道便行了。今後不得再向他人提及此事。師父曾經告誡於我,因為這事,事關一人的安危。叫我輕意不要向外人談起。”
“老衲用身家性命保證,絕對不將此房之言,往外泄露半句!”乘長老閉目捻珠,聲重言輕地道。
第一卷 符家大院 第四十三章
志遠見乘長老已詛咒發誓,便慢慢地講開起來:
“其實,我真的是死過一回的人了。那天早上,我與悟潛師兄他們一道,吃過早飯後,就各自背著藥筐,拿著藥鋤,早早的上了山。進入山嶺之後,我們便分頭去尋找藥材。我一個人,先在比較平坦的地方搜尋著,但都沒有看到需要採挖的藥材。情急之下,我便往山的高處攀登。當我到得一處懸崖下時,我抬頭看見,在那懸崖峭壁之上,生長著一株枝繁葉茂的黃連。我當時高興極了,這不正是我們廟裡,目前正緊缺的藥嗎。我急忙丟下藥筐,把藥鋤別在腰間,憑藉著岩石上的縫隙和藤蔓荊棘,慢慢地攀沿而上。也沒有十分地費勁,就去到了那株黃連旁邊。我到了近前一看,才把我給驚住了。就在那株黃連的周圍,布滿了大大小小的馬蜂窩。但當時天色尚早,露水很大。我料想,在露水未乾之時,馬蜂是不會出來活動的。於是趕緊用藥除,挖那株黃連。費了很大的勁,終於把那株黃連給挖了出來。那黃連的枝葉如蓋,根莖有臉盆那麼大。我當時的興奮勁,自然是不雖說了。在我一手摟著那株黃連,一手拉住藤蔓,小心地向懸崖下回去時,我忽然聽見,在懸崖下,有一個陌生的聲音,在叫著我。我回過頭看時,見一個滿臉皸黑的人,一隻手裡拿著鐵鏈,一隻手裡攤開著一本簿子。我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也不知道他叫我做什麼,所以就沒有答應他。他見我不搭理他,便很生氣地對我吼叫道:‘志遠,我在叫你吶!你趕緊給我下來,隨我報導去!’就是他的大聲一吼,我手抓著的葛藤,咔地一聲斷了,腳蹬著的石頭,也鬆開了。我懷裡抱著那株黃連,一下子便成了一隻往下俯衝的小鷹,飄落到那人身邊去了。那人即刻用鐵鏈,就要鎖住我的脖子。他邊鎖邊罵我道:‘你個小和尚,叫我找你找得好苦。我從天子殿一路尋來,昨天夜裡才終於見著了你。可你身邊那幾個五大三粗的和尚,又圍著你,笑鬧個不停。使得我對你下不了手。今天的這時候,我看你再往哪裡跑。’他罵得正起勁時,悟潛師兄他們跑過來了。他見狀,便從腰間取出一條狼牙棒來,猛地往我頭上一擊。我晃晃糊糊地向悟潛師兄說了句什麼,就被他牽著脖子走了。一路上,他還對我說:‘其實,你以為我想來捉你。是師父親筆圈點了要你,我才來奉命行事的。’我問他:‘你師父是誰?’他答道:‘我師父,也還是你的師父。你曉得你的師父是誰嗎?’我說:‘我的師父是黃長老,可他已經死了啊!’他笑著道:‘你還當你是個活人?要說活人,我還算半個哩!’我被他的話,給攪糊塗了。他在前面一直地走,我在後邊磕磕碰碰的。我抬頭看時,才知四周黑古隆咚的。我又累又怕,便沒話找話的與他說話。我問他道:‘你剛才講,你的師父,也是我的師父。怎麼我會不認識你?你叫什麼名字?’他回答說:‘你怎麼會認得我來。我是黃長老密授的俗家弟子,你們天子殿的和尚,沒有一個人認得我的。我告訴你吧,我叫章塵離,家住在攔羊鎮的梅河岸邊。我是在幾個月前,才被師父收留的。師父圓寂後,背了一個冤枉。就命我在攔羊鎮的白鶴石蹲守,我終於為他發現了秘密。現如今,師父在地府里,剛做了鐵筆判官。他又把我叫去做事了。因為你是我的師弟,我也對你直說吧。我現在是一個陰差,專門為師父做事情。本來我是不願來捉你的,你年紀又這么小,還是我的師弟。可師父對我大發雷霆,罵我辦事磨磨磣磣的。我想,既然師父要你去,肯定是要給你什麼事情做的。唉,你哭個什麼呀?其實,向你這樣年紀,上無爹娘,下無兒女的,無一點牽掛。早一點去陰間,謀個差,還是個好事情哩!’我擦掉眼淚後,對章塵離道:‘既然你說我兩是師兄弟,又是師父派你來接我去的。可你為何還要拿鐵鏈鎖住我?你快將鐵鏈給解開吧,我的脖子都快被你勒斷了。’章塵離回過頭看了我一眼,道:‘小師弟,這你就得忍著點了。你我再好,再有緣分,但我也不敢法外開恩。只要是在陽世提人,都是要這麼做的。即便是自己的父母妻兒,都是如此。忍一忍吧,過不了多久時間,就到地府了。’不知道走了多少里路程,也不知走了多少時間。那一直牽著我的章塵離師哥,才回頭對我道:‘小師弟,到了!’我睜開眼睛一看,四周一遍灰濛濛的,螢光閃爍著。進入耳朵里的是一遍鬼哭狼嚎聲。我嚇得顫慄著問師哥:‘這是到了哪裡啊?怎麼到處是迷迷茫茫的?好像有許多人在慘叫哭鬧呢!’章塵離師哥說:‘這便是地府。那些慘叫哭啼之人,是在陽間犯下了過惡,到這裡來受懲罰呢!’他說得我也快要哭了。我可憐巴巴地問他道:‘那我也要挨懲處嗎?’章塵離說:‘此時還不知曉。等到了師父那裡,才見分曉。’朦朦朧朧中,我被章塵離拉著,走過金房時,我看見一個皇帝模樣的人,端坐在案前。又走過銀房,看到一個軍師模樣之人,也坐在案首。再走過銅房時,也有一個大官人坐在那裡。一直走到寫有鐵房招牌的一個門廳時,章塵離才回頭來,解開我脖子上的鐵鏈,拍拍我的肩膀說:‘到了,你自己進去見師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