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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聲聲入耳的鑼鼓聲和鞭炮聲,又不容人質疑。章七兒心想,只要是前來給爹弔孝的,不是親就是戚,還得去靈堂迎接才行。於是他對陳四姑說道:“你就繼續陪著爹媽說說話,我一個人去接客就行了!”
當章七兒去到大門前,便一眼看見朝門口,晃過來一副白幛黑字的輓聯,一左一右的由兩個年輕女子高擎著。那穿黑衣的女子舉著的是:同結復仇心勵志誓了陰陽怨;而穿白衣的女子則舉著:愧對先師恩人鬼情緣天地恨。
滿院壩看熱鬧的人,被那副黑白相間的挽幛,晃得迷糊了起來。只見他們紛紛的讓開道路,目瞪口呆的看著那兩個女子,擎著挽幛過來。
人們看見的是,只有兩個女子在前走著,後面並無一個人影,可是那鼓樂聲和鞭炮聲,一直追隨著她們行進。
章七兒忽然想到,這肯定是那對狐狸精來了。他想起幾天前,劉大士對自己的交代,便立即跪在屋檐下等候著。
被嚇慌了的顧家春,問章七兒道:“七兒,你為何要給不相識的人下跪,趕快起來吧!”
跪在地上的章七兒,一把拉過顧家春,附著她的耳朵,悄聲說道:“娘,你忘了三天前,劉大士是怎麼給我們說的話了?您仔細的看看,她們到底是不是您曾經認得的周家的大嬌二媚?劉大士一再告誡過我們,她們沒有惡意,不要傷害她們的。所以我就來跪迎了!”
恍然大悟的顧家春,看著近前來了的兩個擎幛女子,大聲道:“原來是貴客來了啊!黑漢叔,您快叫人接過她們的禮物啊!”
章黑漢因為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便遲疑著問道:“她們是......”
“是我請來的客!”顧家春火冒三丈的道。
不知所措的章黑漢,立即吩咐幾個年輕人,前去準備接下兩女子手中的挽幛。他們膽戰心驚的前去時,卻遭到了她們的拒絕。兩女子執意擎著挽幛,走上台階,將挽幛靠在檐柱邊後,就要朝靈堂里去。
章七兒急忙退進靈堂,跪到章塵離的靈柩旁。那黑白兩女子,去到章塵離牌位前,上香燒紙後,作了三揖。之後便轉到章塵離的靈柩邊,扶棺慟哭了起來。
顧家春聽到那兩女子騷言雜語的哭叫聲,真想把她們給轟出屋去。可是被章七兒一直的緊緊拉著不鬆手。
兩女子哭夠之後,抽抽搭搭的走了出來。黑衣女子對章七兒道:“對不起七兒啊!我們的到來,給你們增加不便了。我們傷心不已,所以就想來看看他!”
“我替我爹,謝謝你們了!”章七兒悲戚的說。
顧家春心不甘情不願的說道:“既然兩個姐妹來了,今晚就陪陪亡人好嗎?”
“謝謝姐姐啦,我們這就要回去了!”黑衣女子說完,就領著白衣女子步出靈堂,穿過院壩,一出朝門,便蹤影不見了。
從驚疑中回過神來的人,開始議論著說:
“這兩個女子,看著好似面熟啊,可就是一時的想不起來了!”
“好像還是在十幾年前,曾經見到過的。”
“真的好像那年失火的胡嚴慶家,丟下的那對可憐女兒。”
“她們不是在百羊鎮的擁嬌樓死了的麼?”
“那哪有鬼還來堂祭的?”
“那個黑衣女子,怎麼的走路,還像有些跛呢!”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被自己的猜測,嚇得發抖了起來。
第二卷 梅河人家 第九十四章
當晚,吃飽喝足的章家族裡人,各自忙完自己該做的事情之後,就陸陸續續的回家而去了。前來堂祭的大多數客人,也已經安宿睡覺。
只有在飯菜廚房裡幫忙的人,還在繼續準備著二道宵夜和明早的飯菜。
一切按著當時的土家習俗,一套一套的進行著。那做道場的,此刻暫停了下來。接著那孝歌班子又登場了。在單調淒涼的鼓聲陪伴下,歌師閉目吟起了歌題。在這場擊鼓鬧喪的悲哀遊戲裡,歌師們可以引經據典,從古至今的訴說著忠孝節悌;也可以敘述人之一生的喜怒愛樂;還可以指責後輩人的不忠不孝。總之,他們是為了陪伴亡人,使之不讓其孤單寂寞,才來好心好意的與之相守的。
苦於仲夏夜短,歌師們一邊飲著酒,一邊放開歌喉,還在興猶未盡之時,但那時光卻不等人了。因為道士們還要進行著一趟儀式。只待天光見白時,一場鬧喪的悲喜劇,便要在哭哭哀哀,有說有笑的場合里,將那亡靈移到門外,抬到地頭,入土為安了。
因為幾天前,不請自來的劉大士,就給孝家和族長章黑漢交代清楚了。下葬之日,那劉大士是不會到場的。所以,這一切事情,也只能由章黑漢族長和章七兒本人,自己行事了。
在顧家春傷心欲絕送別亡夫的慟哭聲中,那些族裡人,已動手拆去擋著章塵離靈柩的一切飾物。幾個年輕人,在一聲“起”的喊聲中,便用手抬著章塵離的靈柩,來到了院壩里。待將那靈魂、肉體和木材合為一體的物件,放置在長凳上後,人們就忙著架上抬喪槓,七手八腳的將其捆綁起來。
此時的章七兒,端著章塵離的靈牌,跪在地上等候著。因為是漲端午水的季節,那本來已經大亮了的天,卻是陰霾密布著。好像隨時就有一場大雨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