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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你是說,那救你的老人也姓章?”章塵離望著黃長老問道。
“是的,救我的老人,也是你們梅河邊的章姓人。而且在六年後,我再次到你們梅河去時,知道了那老人,就是你的父親。可惜,老人家在三年前,就去世了。我去的那天,只見你一個人,無所是事地,坐在院落中,沒見老人的蹤影。我便沒敢貿然過去。後來向旁人打聽,知道了你父親埋葬的地方。我去到老人的墳頭前,給老人燒紙磕頭後,才抬起頭來,朝四下里看看。我突然發現,你把你的父親,葬在了一個好地方。那前方觀五岸,後邊六戴冠(六代官),左右兩邊,整齊有靠。本來是一塊黃狗戀窩的寶地,只可惜了,不該埋棺材。只需一床破席裹屍,就足夠了。不知那時候,你是請誰看的地。他為什麼,不叫你如此葬法呢?”
章塵離聽到這裡,哭喪著臉道:“師父,我那時候,窮得叮噹響,父親算得上是活活給餓死的。我哪裡還有錢,請得起陰陽先生來看地。我只不過是,念在父親供我讀書的艱辛上,撬掉了家中僅有的幾塊樓板,釘了個火匣子,裝殮了老人。隨便的找個地方,安葬了他老人家的。”
“可惜啊可惜,要是你不用那火匣子掩埋老人。你是肯定是有指望的。而如今呢,你還將一生無子嗣,只能一生庸庸度過。再別無大的指望了。”黃長老搖頭嘆息道:“我是懷著對你父親無以為報的心情,又看你一事無成的樣子。所以,才肯教你這看相算命的。也算是授人一技,度人一生吧!不過,你自己要成心鑽研才行啊。”
“師父啊,你就是塵離的再生父母。徒兒命該如此。一定將師父所授,學個透徹,以不欺師父的再造之恩!”章塵離哭著道。
“塵離,你言重了。假若你是一個一字不識的文盲,即便我縱然想教你,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呀!所以,你還是得首先感激,供你讀書的父親。”黃長老語重心長地道。
黃長老一邊對章塵離講述著,不覺兩人早已走過了符家大院,又轉過了寨子坡。前邊便是獅子岩了。黃長老見前後左右,沒有一個人影,便對著章塵離的耳邊道:“你別看著這符家,今日興旺的不得了。但過不了多久,他家又會回到六代人之前的老樣子去的。你不信但看吧。此事,只可你一個人知曉。千萬不可傳揚出去。弄不好,會招來殺身之禍。塵離啊,你一定要切記在心!”
來到獅子岩下,黃長老看著那獅子岩,又講開了。他對章塵離說:“你看那高昂著頭的雄獅,為什麼對眼前的大繡球,莫可奈何?(獅子岩的對山,是一個更大的圓山,叫團坡。恰似一個大繡球。)這裡,本來應該出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武霸王。你想,那獅,乃百獸之王,誰可勝它。對一隻繡球,本來可以玩於掌股之間。但它對於眼前的大繡球,卻奈何不得。原因呢?便是那繡球,太圓太大了,它的利爪,控制不了大繡球。反而有被繡球壓倒之勢。”
章塵離突然插話道:“師父,您說到這,我倒真還想起來了,這裡有一個民間傳言。是說在一百多年前,獅子岩下,真的曾經出了一位叫石霸道的惡人。說他才長到十二歲的時候,就身高七尺,力大舉牛。但此人性情暴躁,一句話不投機,便打便殺。十五歲時,曾考中武舉。後被劉知州聘為教習。可是,天性放縱的他,竟然騙奸了劉知州的女兒。劉知州一怒之下,便殺了他。時年石霸道還不滿十八歲。據說,那劉知州的老家,也就在團坡的東麓。師父,您怎麼就看得這麼清楚呢?”
“這是山勢山形告訴我的呀。”黃長老捻須笑著答道。
第五章 得真傳師徒緣盡
到此時此刻,章塵離也才漸漸的明白,那黃長老哪裡是要帶自己,出來踏春賞青的。老人家是成心帶著自己出來,到大自然中,去親身體驗,那天地玄黃的真正奧趣呢。
“師父啊,我不知道,我是哪一世修來的福份,有幸結識到您老人家的呢?”章塵離充滿感激的問道。
“也許就是緣定三生吧。常言道,五百年修得同船渡。你試想,同船過渡,需要多長時間,很短暫的呀,是不是?但那都要五百年所修得的緣分才行。你我現在為師徒,那自然就得更長的時間囉!那三生,其實就是永恆。”黃長老說到此,竟不住謂然長嘆道:“想當初,我家在漢中,上奉爹娘,下事妻兒老小。*出而耕,日落而歸。有爹娘溫語問候。賢妻孝子,環繞於膝前。其樂融融,自不必說。可是我,不知足。我就是一直想不明白,那些有錢人,為什麼生來就有錢?他們沒花費半分辛苦,卻過得花天酒地。我整日勤爬苦作,卻難得衣食溫飽。於是,當八大王在延安,鬧著起事時,我便欣然前往。隨著他,征戰南北,出生入死。可是到頭來,他得天下享富貴,而窮人還不是沒有什麼變化。特別是他入川後,他恁自說,川人作惡多端,於是不分婦孺老幼,見人就砍。我看見那屍積如山,血流成河的慘狀後,就徹底心寒了。我想,倘若我一家老小,也生長在川中,那我的父母妻兒,也不是要遭此橫禍?據說,一個兵士去野外出恭,順便扯來一種叫霍麻草的葉子,擦了屁股。兵士被那野草,刺痛了屁眼。於是便罵開,難怪川人可惡,連野草都如此霸道。該殺該殺。於是那七殺碑,便出現了。結果呢,八大王本人還是遭到了報應。清軍進關後,地方上說我跟隨張獻忠造反,犯下累累血債,於是就將我的父母妻兒,滿門抄斬了。我,倒頭來,得到了一場空,空、空、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