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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方說,朝我們扔手雷,打迫擊炮。
又或者是,借著黑夜的掩護,如我們之前下崖的方式,從懸崖上索降下來一大隊越南兵,接著將我們一舉殲滅在天坑裡頭?這樣一想,我們可就是兩頭受敵,哪一面都不敢丟,哪一面都丟不得——生起火,會暴露位置;滅了火,會無所依靠,惶恐不安。
但黃班長的決定是,在現在的情況下,天坑裡的危險更為直接,我們沒有兩全其美的法子可以找,只能二中擇一,顧及一頭。即便那懸崖上頭真是有敵兵虎視眈眈著,我們也沒辦法可以反擊,只有挨打的份兒。
另一方面,以我們的本身專業來看,比起訓練有素的敵兵,那些吃人性命的猛獸,威脅更大。
放棄了“火圈陣”的奇異想法後,決定好接下來的“路線後”,我們就“敞開步子”,不再有任何羈絆。隊伍集中起柴火,將篝火堆越少越旺。
火黃的跳焰,噼噼啪啪的竄得老高,四個人在心緒有所安穩的同時,也默契的坐到靠近岩壁的方向。那是一種尋求安全感的本能,就目前來說,唯有這塊絲風不透的岩壁,才能確定是百分百安全、不會鑽出什麼可怖的怪物。
畢竟,見識到突然從樹葉里探出的巨大蛇頭後,幾人心裡都會隱隱的擔心,還會不會有下一個,趁你不注意時,鑽到你身後來。
火光映亮了每個人的臉龐,大家坐下來,四處張望,仍安不下心。熱浪升騰在篝火周圍,使額頭不停的滲出汗珠。希望這團寄託著咱們無限期望的篝火,能保佑我們平安撐到黎明天亮。
“吃飯。”黃班長在噼噼啪啪的火焰燒響中,打破了沉默。
比起飢餓感,喉嚨處的乾澀奇渴,更加難受。無奈之下,我只好率先撬開一盒水果罐頭,救了一下無水可飲的急。但那發甜的果汁,喝著享受可以,解渴卻不行。喝進嘴裡,只是越喝越渴,效果甚微。
我只好囫圇吞棗一般,將剩下的果肉一口吞盡。管不了那麼多了,先填飽肚皮再說。
一下午之內經歷了那麼多,跑了那麼多路,如今平歇下來,肚腹才覺空空如也。這一下,口渴也再壓不住飢餓,一刀撬開肉罐頭,我也懶得再去搞什麼加熱的過場,颳走冷油就張嘴開吃。
旗娃再是哀傷,也抵不過本能的生理反應。他那雙無神的眼睛裡,終於是閃回了平日裡的光。這小子早就餓得不行,此刻是狼吞虎咽,猛嚼猛吞,就差把罐頭鐵皮一塊兒吃了。也可能是,這小子在借著“吃”,發泄心中的煩悶情緒。
比起旗娃,那默語著的黃班長,則顯得有些心事過重,甚至焦慮到了“茶不思,飯不想”的狀態。他一臉哀沉,盯著火光,心事出神,那舀著飯食的勺子,如編寫著固定程式的機器一般,生硬的往嘴裡餵。
再看坐在外沿的鄧鴻超,他一口啃著壓縮乾糧,一面側頭,留意著黑暗裡的動靜。那表情一眼便知,是情緒繃至了最緊、精神在警戒直至中,就連這進食之刻,也不敢泄下半分。
也是苦了這位大學生了,我嘆著,本該前途無量,好好享受知識分子的生活待遇,卻隨著咱們,來到這等地方,受這等罪。但話說回來,也沒誰會料到情況會急轉直下到這般境地。
存在冷油里的肉罐頭,又冷又硬,吃起來不是很有滋味。但轉念一想,那罐頭肉雖然難以下咽,但在這飢腸轆轆的時刻,也還有那麼一點兒美味。比起劉思革、比起王軍英,我們已經很幸運了。至少,四個人還能借食果腹,還能期望著走出這裡,享受該享受的人生。
但他們,已經和這世界沒再半點兒關聯,直到永永遠遠。
旗娃迅速解決了手裡的罐頭,他放下罐頭,想到了什麼,立即又抓過背囊,在裡面翻找著。最後他從背囊里扯出來的,是一條沒有腦袋的長蛇。俗話都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更況且,坐在這裡的四個人,見識的是大如蟒的毒蛇、碩如蛟的巨蟒。
蛇,毫不誇張的說,是隊伍如今的最大夢魘。
見到旗娃從背囊里提出了那玩意兒,我不免心頭一個毛炸,下意識就往後倒了半寸身子。這條斬掉了腦袋的蛇,好像是今天,還是昨天在路上抓到的。
“有誰,想吃這玩意兒嗎?”旗娃將滿是花紋的蛇身提在空中,淡淡的問我們道。
大家楞住咀嚼的臉,看著他手中晃動的蛇身。但是,哪裡會有人對這長蟲有胃口。見眾人不答,旗娃便伸手一甩,將那有些發臭的蛇身丟進了火堆里。看來,早早就嚷著要吃蛇肉、要開葷的旗娃,如今也丟失了興致。
恢弘龐勢的火燒雲,已被黑夜吞噬了最後一寸色彩。浩瀚的星空,早就在穹蒼的另一頭蓄勢而張發。此時,黑夜徹底統治了大地,數不清的閃爍星點也掛在黑漆漆的空中。而對於那些晝伏夜出的生物來說,此時便是黎明的號角。
它們的一天,已經開始了。
除去火焰的噼啪聲響,樹林裡更為奪耳的,是那括噪的蟲鳴。也許是這天坑裡頭的蟲子個頭大,所以叫聲也不小。括噪的蟲鳴配合起蛙叫的迴響,奏成了一道奇幻的自然交響。再陪襯著天坑上方的那一圈璀璨星空,若是初次趕到此地,定會以為這是一個恬靜的山中夏夜呢!
至於說那蓋過一切的蟲鳴蛙響中,是否又藏著什麼奇物詭怪,唯有天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