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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我走到一個斜坡上,開始在黑暗中猶豫碉堡的具體位置。靠太遠待會兒不夠跑,太靠前又太危險,撓頭抓腮的我,拿不穩主意,只好就地蹲伏。
那時候繳獲的那塊上海手錶,我沒敢戴上手,無法得知具體過去了多長時間。一分鐘,二分鐘,三分鐘,我一邊蹲在亂草之中,平復著呼吸,一邊默默數著秒。時間突然變得那麼難熬。
幾分鐘後,山頭下的驚炸槍聲如約響起。我一個激靈,扭頭注意著周圍隨時可能出現的火光。但一個個長點射、短點射打向山頭,卻始終不見四周有槍火回擊。
難不成,是碉堡里的越南人已經撤走了?一時間我捏著爆破筒,不知如何是好。
事實證明這只是我多慮了,很快,就聽人上方響起一陣嘰里呱啦的越南話,接著就是震耳欲聾的槍響。槍響猶如小炮,不知道是哪國的大口徑機槍。槍一響,火光也就現出來了,尋光一看,嘿,就在我右前方,不遠不近,剛剛好!
但黑暗中現出了好幾股火光,火力交叉甚是猛烈,好似又多了一個陣地出來。捏著爆破筒的手,開始顫抖。碉堡好像多出來了不少敵人,那麼多的敵人,而我卻形單影隻——我真的能做到嗎?
呼吸變得急促,雙腳隨時可能不聽使喚。但現在還不能往上沖,要等他們打上一發四零火箭彈——那才是我的衝鋒號。
兩方的交火中,時不時會現出一發曳光彈。那彈頭在夜裡拖出一條發光的直線,甚是好看。雙方對峙了沒多久,在曳光彈編制而成的“光網”之中,忽然就聽“咻”的一聲,飛過了一坨不小的物體。
接著,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起,山頭也被爆炸的焰火映得亮如白晝。
沒錯,這聲音我已聽過無數次,是四零火箭彈無疑。爆炸的一瞬照清了碉堡的位置、輪廓。再也猶豫不得,彎曲待命的雙腳躍動,我握起爆破筒就往坡頭上沖。火箭彈對碉堡構不成多大的威脅,很快,嘰里呱啦的越南話又響起,敵人開始了還擊。
而我,已經記死了碉堡的位置,猶如開弓的箭,奔向敵人陣地。
很快,我就撞上了碉堡的堅硬水泥。果然,碉堡的另一側,也閃耀著幾口火光,那肯定是敵人的土方陣地。碉堡周圍儘是四零火箭彈的火藥味兒,抬頭一看,碉堡比我想像中要高,射擊孔根本就夠不著,需要跳起來才行。
同時,滿頭大汗的我意識到,光是炸掉敵人的碉堡沒用,那邊的陣地一樣是威脅。
不行,既然都豁出性命跑上來一趟了,就很難再有二趟。我要一舉全部殲滅。身上還有兩根爆破筒,我想也沒想,就取下它們,放到地面。這爆破筒其實不如《英雄兒女》裡面的那般長,一手拿一根沒問題。
頭頂的射擊孔不住的吐著火舌,我沒時間去思考,就扯掉爆破筒的蓋子,再扯掉引信,捏估好了力道,我手臂猛揮,就往手裡的爆破筒扔向了碉堡另一側的陣地。接著,我又扔出了第二根。
身上還有掛著好幾枚手榴彈,手榴彈是那種帶木頭柄子的,扔起來很順手。雙手止不住的猛顫,丟出了兩根爆破筒後,我扯出兩根木柄子手榴彈,挨個兒扯掉引信,往白光大閃的敵軍陣地扔去。
至於那邊的越南人有沒有察覺,又會不會給我扔回來,我來不及去考慮,手榴彈炸得很快,耀眼的爆炸火光即刻又映亮了山頭。
都他娘的上奈何橋去吧!火光映亮了我那憤怒的臉龐。
隨即,我扯掉了最後一根爆破筒的拉火繩,然後記准了碉堡射擊孔的位置,多讓那隨時可能爆炸的火藥管子在我手裡捏了一兩秒鐘。接著,我一個跳躍,猶如標槍投擲那般,將爆破筒插進了射擊孔里。
手裡的爆破筒暢通無阻,順利插進了碉堡之內。
該做的我已經做完,來不及再檢查爆破筒是否被碉堡里的人推了出來,我就衝出幾步,往坡下滾去。
幾聲雷響般的爆炸已經將我的耳朵震壞,我滾了好幾圈,耳邊好像響起了爆炸,又好像沒有。扔出的爆破筒是否炸響,又是在哪個位置炸了,我更是分不清楚。
腦袋一片空白的我,也不敢往後看,滾動中我站回身,在身後的一片火光沖天之中,一路摸著黑,跑下了山坡。
最後的結局是,我扔出的爆破筒和手榴彈,雖然沒有讓山頭的越軍被全殲,但也炸得他們再沒有了戰鬥力。
第二天友軍部隊到達的時候,山頭上再沒有一個可以活動的越軍,至於是全被炸死了,還是潰軍撤退了,我就不得而知。那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那晚的行動,讓我立下了大功。
反擊戰一共只打了二十來天,撤回國之後,我被提到了班長的位置。連隊、團部都對我進行了表彰,最後甚至還有師里的記者專門來採訪我,要把我宣傳為戰鬥英雄、要將我的英勇事跡刊登出去。上級也很重視,分配了我一個去軍校學習的名額。
上了戰場,本身撿回一條命就不錯了,而我,不僅僅是撿回了性命,還撿回來一片光明的仕途。
這確實是讓人高興的事情,可是,我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正文 第三十二章 :逃兵
原因是,在那晚的行動中,田榮國需要不停轉移位置掩護我,抱著機槍的他,在黑暗的坡頭上跑來走去,沒被敵人的炮火炸中,也沒被敵人的子彈打著,卻一腳踩中了地雷。最終失血過多而光榮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