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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畢,我彈了彈菸灰,嘆了口氣。眼角的餘光,也不自覺的瞥向黃班長。
黃班長作為上下兩級的“通氣人”,並沒有理會我的牢騷,他呆盯著火光,緊閉嘴巴,沒有接起我的話頭,對我的抱怨發表意見。當然了,他這種做政治工作的,說話懂得拿捏分寸,知道什麼該講,什麼不該講。對於我們的牢騷,他向來不予肯定,也不予批評。
“是呀,我聽說那綠色的電台,還能聽收音機呢。”旗娃倒是接上了我的話,“你說現在要是放首歌來聽,多壯膽!”
我覺著有些好笑,一手將菸頭丟進火堆,然後打趣道:“壯膽?放啥歌來給你壯膽?大海航行靠舵手?還是毛主席像太陽,照到哪裡哪裡亮?”
“順便把這大坑子一塊兒照亮,”我哼笑了一句,“膽子我看壯不起來,倒是會把這裡頭的怪東西全引過來。”
這番玩笑話,讓四個人都咧嘴一笑。那緊嚴的氣氛,似乎鬆了那麼一點點。
“那都不夠壯膽兒,要聽,當然是聽《人民偵察兵》了!”旗娃嘿嘿一笑,說著就擺著手勢,低聲唱了起來。
“來無影,去無蹤,
如閃電,似清風。
單槍匹馬闖敵陣,
捕捉俘虜探敵情,
水深千尺能泅渡,
山高萬丈敢攀登。
思想鴻,作風硬。
胸懷朝陽幹革命!”
“好了好了——”我伸手止住了他,“沒那麼神通廣大,後邊兒就是萬丈懸崖,你要不來給我攀登攀登。”
“唱歌嘛,壯膽嘛!”旗娃嘿嘿一笑。
雖說這唱歌是轉移注意力,也有那麼點兒壯膽的作用,但這微弱的歌聲,只擔心會引來奇怪的玩意兒。畢竟,這不是常規的戰場,歌詞裡寫得再是神通廣大,咱們在這裡頭也要夾著尾巴走。說起來,這天坑裡的詭物,才真是來無影,去無蹤。
“好了,少說點兒話好。今晚,也還是照舊,輪著睡吧,”黃班長在淡笑中說著,“就四個人了,輪著換太麻煩,崗班就分上半夜和下半夜,兩個人一班。”
“嗯。”我點著頭。一桿煙抽完,喉嚨里又是苦幹得不行。
“這多蚊子飛舞著,”旗娃抬頭,扇走幾隻有些適應花露水、敢靠人身的飛蟲,“我看今晚都別睡了!”
但是他這一番話語中,我面對著那方黑暗,忽然察覺到了什麼異樣。
不對!那響耳不決的括噪蟲鳴,忽然降下些分貝。
再仔細一聽,篝火堆正前方的的蟲鳴,好像停止了。我立即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停下談話。蟲子停下叫喚,一般只會有一種情況,那就是有什麼東西在其周圍,讓其發覺了危險,便選擇停口不鳴。
下意識中,我就抓好衝鋒鎗,然後挺身抬頭,視線越過跳動的火光,往前邊望去。蟲鳴的忽然停止,已經能說明情況——在火堆、四人的前邊兒,一定是走來了什麼東西。
但是,之前已說,火光燃燒在前,耀眼異常。人雖然不是夜行動物,但人眼在黑暗中,本來是可以辨清那麼一點兒事物的,但被亮眼的火焰一耀,這時基本啥也看不到。同時,整片夜空下的蟲鳴與蛙叫仍還在繼續奏鳴,干擾聽覺。我有些分不清,那前方的蟲鳴是真的停了,還是方才我的耳朵打岔了。
窮盡目力的我,好像看到了什麼東西站在前邊兒,也好像沒有。當然,此時更多的,是腦袋裡的想像,填補了目力的短缺。
“手電筒!”我繼續盯望著那黑如漆的前方,壓低聲音對旗娃說。旗娃反應很迅速,立即就撿上身旁的手電筒,放到我伸出的手掌里。如果那裡真有什麼玩意兒站著,咱們可不能坐以待斃。這種情況,主動去找出它,以攻為守,才是最穩妥的辦法。
默語之中,幾個人抓好了槍,做好了戰鬥準備,並不自覺的向彼此靠近。我將手電筒對至那個方向,準備推開開關。
推開開光、白光射出的那一剎,我已經做好看到任何可怖玩意兒的準備。光速以我察覺不到的速率,由燈泡射入前方,瞬間到達了能照射到的最近一處阻擋物體。白晃晃的光束,碰到樹木後,變成一個殘缺的光圈,照亮了前方的區域。
而篝火堆前方的東西,再無黑夜的遮蔽,在慘白的光線下暴露無遺。神經高度緊張的我,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光圈下、樹林裡弔詭的樹影。樹影在光束之下重重疊疊,明暗分明,張牙舞爪。有那麼一刻,我以為那些怪異的影子,就是樹林裡的吃人妖怪,差點兒就端起衝鋒鎗猛吐火舌了。
但是下一眼,心臟猛跳的我,又看到了其他東西。
有一雙透亮的雙眼,藏在萬叢里,在光束的照射之下,反著更為耀眼的白光。果然,我的感覺不錯,那裡確有什麼玩意兒待著。但那雙沒有眼仁、盡反白光的眼睛,就在眼前停留了那么半秒鐘左右。之後,就見那雙亮眼一晃,消失在密集的草叢。
面前一陣簌響,草叢晃身搖頭,草隙間黃影兒一閃。那傢伙被手電筒的光線所驚嚇,夾尾跑走了。被我拿在手裡的手電筒,立即也左移右晃,像追上它的身影,看個究竟。但樹林裡萬草齊長,千樹亂生,密集的草葉見,卻再也找不見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