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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我能隱隱的感覺到,他所指的問題,不會是什麼雞毛蒜皮的小事情。那必定是很嚴重的問題。因為這句話中,夾著一股撲面而來的陰謀感——“任務沒我想的那樣簡單,戰友們有問題。”
任務沒我想的那麼簡單?我回憶著李科長在出發之前,對任務所做的安排。
無非也就是幾個簡單的步驟:出發越境,尋找蘇聯人的工程位置,進入蘇聯的工程位置,最後返回。
如今這樣一想,李科長的確是有點兒含糊其詞,安排得有些過於簡單。我們具體要做什麼,要怎麼做,他都沒說明,僅僅是讓咱們聽黃班長的命令。
“鄧鴻超會知道怎麼做。”李科長好像這樣說過。
不過這也很好解釋,任務的目的地是蘇聯人的工程,不是自個兒家。以李科長為代表的上級,恐怕知道的信息也很少,他無法做出具體安排,咱們只能見機行事。而鄧鴻超作為任務的核心,腦袋裡擁有著專業知識。隔行如隔山,況且咱們幾個是文化程度並不高的兵油子,李科長沒理由巨細無遺的向咱們安排。
這樣一想,倒是說得過去。
而“戰友們有問題”這句話,我並不覺得可信。大家都是從部隊裡挑選出來的兵,能有什麼問題?問題二字,不免又讓我聯想到了敵特、漢奸。但這太天馬行空了,大家都是經過層層選拔的偵察兵,敵特漢奸哪裡有這麼大的能耐。
況且,敵特不過是在電影兒裡面才存在的東西,對我來說只是一個虛無縹緲的概念。
所以說,那撲面而來的陰謀感,有些說不太通。再說了,我吳建國小兵一個,又憑啥能卷進什麼陰謀?而說出這句話的劉思革,也不過大頭兵一個,他又憑什麼膽敢講出這種質疑上級的結論?
任務究竟簡單不簡單,我無法知曉。但隊伍有問題,我說不定可以猜出一二。掃視著身旁的四個人,我開始臆測他們會有什麼“問題”。
第一個是黃班長。黃班長正撐著頭顱,微微喘氣。他那空洞無神的眼神說明,這位年輕的指戰員還沒有從剛才的驚險中喚回元神。
黃班長會有什麼問題?我實在想不出。
他作為一名偵察連的政治指導員,不僅是連隊的一二把手,身上也還肩扛著政治任務。我當然明白,連隊裡的指導員都是掛著黨籍的,不僅要有領導能力,更要通過層層的嚴格政治審查,才能坐上這個職務。如果劉思革不幸言中了,這場任務里,真有人策劃著名什麼陰謀,那黃班長絕不會有什麼問題。他第一個排除。
黃班長旁邊的,是王軍英。
王軍英正在保養手裡的微聲衝鋒鎗。咱們手裡配發的衝鋒鎗其實很精貴,尤其是那根能鐵管子一般的消音器。消音器的結構很複雜,不是說隨便找一根鐵管子擰上就能給衝鋒鎗消音。並且那玩意兒不是一勞永逸,是有壽命可以算的。只要打了一定數量的子彈,那管子裡就會積起火藥黑垢。
這可不是小問題,污垢在消音管里積得多了,便會引發炸膛。
從越南士兵發現咱們開始,手裡的衝鋒鎗已經是在超負荷“運轉”,尤其是在懸崖上頑守防線時。脫離敵險後的王軍英,竟沒有忘記這等細事,說明方才的情況,並為驚擾他的心神。
王軍英,王副班長,我倒有些拿不準。他個人素質那麼強,平日裡又沉默寡言、不苟言笑,著實像個背地裡黑手黑腳、策劃陰謀的“敵特”。如果他真的“有問題”,那恐怕有些難對付。因為我能感覺到,這個人不僅身手了得,更還有點頭腦。
可王軍英在偵察連的名聲那麼響,又是一個兩屆兵齡的老資格。怎麼看我也不覺得他會有問題。
王軍英旁邊是我,我旁邊,是鄧鴻超。
鄧鴻超從盒子裡拿出了眼鏡戴上。那一框黑色的眼鏡兒不知哪一陣給破損了。他低著頭,在檢查手裡的那坨黑色相機有無損壞。這小子,是隊伍里的寶貝大學生。他是整個任務的核心所在,製造陰謀與“有問題”的人必定是指向他,所以,他可以排除。
並且和這小子的相處之中,他不像是一個冒牌的大學生。我不覺得這個稚嫩的毛頭小子能有什麼問題。
躺在鄧鴻超旁邊的,是旗娃。
旗娃坐在石頭上,他左右扭看,擔心那些喜潮的蟲子爬近身體。對於這個北方大漢來說,熱帶的潮蟲比起那些越軍士兵,更能讓他神經驚炸。
同樣,旗娃這個嫩頭青,給我的感覺是一個很純粹的兵蛋子。平日裡我和他的交流最多,他那種年青時特有的“傻楞”不像是裝出來的。所以,屁事兒不懂的他,也不會有什麼“問題”——至少我主觀上願意相信這一點。
但我這一圈四人挨著分析下來、排除來,排除去,最後再回到我自己這裡,忽然發覺什麼不對。你說,劉思革所言的“有問題”如果是事實,那麼,這個“有問題”的動機又是什麼呢?
我們做一件事情,都會有出發點,都會有動機,不可能平白無故的去做一件事。所以,我能想到“有問題”的人搞陰謀的目的,無非就是致我們於死地,破壞這趟任務。
如果這個“有問題”的人就藏在五個中之間,那麼,他已經有無數次機會可以將我們全部殺害。我的意思是,晚上總會有人守夜,守夜的輪次也必定會輪到“有問題”的那人。守夜之中,他槍栓一拉,扳機一扣,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的將其餘人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