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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小方打出一張牌,“三萬。”

    南歸夢道:“碰。二條。”

    舟祁豫伸手摸牌,指腹認出了麻將花色,隨即眉開眼笑,耳後的雛jú顫了顫。

    他將面前的牌推倒,神采飛揚地說:“自摸,清一色!”

    步秋風擰起眉毛,叫道:“把把都自摸,你是不是出老千?!”

    舟祁豫一邊洗牌,一邊說:“平生沒有什麼愛好,就喜歡和徒弟搓搓麻將,打打牌。被頑皮的徒兒們起了個綽號,叫風鈴夜渡雀聖。”

    嘩嘩嘩——

    啪啪啪——

    打了四圈,不是舟祁豫自摸,就是其餘三人點炮。

    步秋風原本就沒有耐心,將麻將牌一推,煩躁地說:“不玩了,不玩了!一直都輸,有什麼好玩的?我還不如去逗保保,打殭屍。”

    舟祁豫伸手從糙環上摘下一朵百合花,插在步秋風的耳後,笑著說:“你啊……就是要死一次才能燃起鬥志。一直順風順水,消磨了意志。”  

    步秋風道:“說教就說教,怎麼動不動把死字掛嘴邊?怪不得別人都不喜歡你。”

    舟祁豫道:“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他揮了揮手,撤去自動麻將機,後者化為一朵桃花枝,飛回陽台上的花瓶里。

    舟祁豫走到2號房前,抬手敲了敲門。

    叩叩聲響後,傳出琴圓略顯疲憊的聲音,“請進。”

    舟祁豫轉動門把,進入房內,輕輕地闔上門。他走近角落的紅色沙發坐下,將雙腿盤起,捉過海綿寶寶的枕頭抱在懷裡。

    一眼望去,好似油畫中清純天真的美少年。

    然而,或許是太漂亮的緣故,總讓人感覺到一股若有似無的妖媚。

    琴圓知曉,這是因為修魔自帶的“魅惑”氣場。他道:“江凌晚不會見你。你只能與我敘舊了。”

    舟祁豫顯然已經料到,神色平淡地說:“他從小就討厭我。”

    琴圓不解地問:“為什麼?”  

    舟祁豫的眉毛淡而稀疏,縱使眉形姣好,但給人的第一印象依舊涼薄。這種面相的人天生招惹口舌是非,縱然安分守己,麻煩也會自動找上門。

    舟祁豫道:“他是師父的開山弟子,我是師父的關門弟子。師父要將衣缽全部傳授予他,自然對他十分嚴厲。我的年紀最小,入門最晚,師父對我最為寬鬆,亦最為疼愛。

    師父將我送入蓬萊仙島進修。不久之後,仙魔戰爭爆發,我沒有選擇站在他們那邊,或許他認為,師父養了我這一匹白眼狼。

    師父是巫學起家。當時最頂尖的十名巫師中,師父和他的弟子就占據六席。大師兄被挖眼之後,研製出來的巫術,無人可比。師兄們抓了平民百姓做人體實驗,將邪惡的巫蠱種在他們身上。

    肉體凡胎無法承載巫術變異,因此師兄們把魔爪伸向門下修真弟子。

    你覺得可笑嗎?可悲嗎?他們不是死於敵人之手,而是死於同伴之手。

    我利用你的死,封印師兄,隨後帶領剩下的弟子遠走蓬萊。

    從此往後,世人談魔色變。

    我將威力無窮、禍害無盡的巫蠱之書燒毀,只餘部分永久封存在風鈴夜渡的藏書閣中,設為禁地,不讓任何人踏足。  

    縱然我時刻叮囑門中弟子切勿重蹈覆轍,但仙魔矛盾已經種下,世人對我們的偏見根深蒂固。

    修仙弟子高高在上,備受推崇;修魔弟子低人一等,受盡白眼。

    我不是給魔道洗白。我們的校服,男生為黑,女生為紅。它原本便不是白色,我又何必多此一舉給它漂白。我只想告訴世人,魔沒有那麼乾淨,但也沒有那麼骯髒。刑天原本也是神,但因為不滿軒轅統治,與其鬥爭,戰敗葬身常羊山。從而被世人認為,他是魔神。”

    琴圓道:“成王敗寇。”

    舟祁豫道:“仙魔大戰,雙方都付出極其慘重的代價。凌霄碧落被魔妖聯盟踏碎,而風鈴夜渡也幾近滅門。誰對誰錯,雙方爭了千年萬年也沒有一個定論。萬惡之源,都在於那至高無上的權力。誰都想成為世界的大主宰。”

    “見諸天蕩蕩,浩氣長存。觀五嶽四海,豪情凌雲。唯壯志不改,百載千秋。吾睥睨一笑,御萬里快哉風,其樂無窮。”

    “這是我師父入魔前最喜歡說的話。當日,他以這段話給我踐行。我去了蓬萊學習,爾後不久,他便由神入魔,帶領師兄們與天道抗爭。  

    天道有時候很仁慈,有時候又很殘忍。大道無情,大道無我,甚至,大道無真。

    我沒有慧根,悟了這麼久,還是悟了一個空。

    我在蓬萊聽到師父師兄叛亂的消息,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痛定思痛過後,想通自己無法對昔日同門狠下殺手,那便只有將他暫時封印。”

    “至於師父……他是恩師,是慈父,也是不世梟雄。只不過,最後仍是迷失在權力的漩渦里。

    從他對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出手那刻起,我們便已分道揚鑣。

    我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便是繼續傳承風鈴夜渡的法脈。無論幾多謗言,幾多困苦,秉燈夜行,以報養育之恩。”

    舟祁豫整個人生就是一出背鍋史。

    明明什麼壞事都沒做,但被後人罵得最慘的就是他。

    或許活下來的那個人承受的總要多一些。

    又或許……

    琴圓毫無惡意地道:“可能是你的情商太低,行事不喜歡加以修飾。你費盡心思給你師兄造了帝王陵,希望他睡得舒服些。但從你嘴裡說出來,就是得了便宜還賣乖,故意顯擺你把他給封印了。”  

    如果直言不諱是一種罪,那麼舟祁豫便是罪大惡極。

    何況鬼王擁有一顆七彩玻璃心。

    舟祁豫放下抱枕,站了起來,“天色不早,我該回去了,不然房東要生氣。事出突然,久別重逢,沒準備禮物送你。我在蓬萊仙校進修的時候,老師給我說了一句話,“進道無魔,都是狗屁。與魔共舞,才是修行。”這句話,就當做禮物送給你吧。而我這位心智年齡十二歲的師兄,便交給你了。”

    他走到門口,又回頭叮囑,“師兄抓了唐秀瑤做祭品,這件事你別告訴小葉子。我已經囑咐過南歸夢,他也答應暫時不追究。”

    琴圓問:“為什麼?”

    舟祁豫道:“葉長箋脾氣不好,也最恨別人欺騙。如果被他知道,江凌晚之前是假意向善,恐怕會挑起第三次仙魔大戰。江凌晚擅長攻擊,我擅長防禦和治療。他鎖住玄力,我只能與他堪堪戰平。但我們兩個聯手,恐怕也打不過你們實力全開的校長。”

    琴圓樂了,沒想到童子面具深藏不露。他道:“可是校長說,天道已經收走了他部分法力。”

    舟祁豫打開門走了出去,清澈的聲音遙遙傳來,“那就對了。不收走他法力,他遲早是下一個大魔王。”

    直到關門聲音傳來,琴圓才後知後覺地想起,還未詢問舟祁豫現在住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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