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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快點要被發現了啊。」我緊張得忍不住動怒。
「一下就好了。」
覺一句抱怨都沒說,拚命切著刺蔓。他拚命的樣子很難讓人聯想到平日只會吹牛、酸人,稍微被念兩句就燒起火來反駁的他,我訝異不已。
幸好這柄槍尖不知道是用黑曜岩還是什麼石頭做的,出奇銳利,覺花兩、三分鐘便切開刺蔓,他想不能再多花時間了,直接用槍柄撥開刺蔓往外推出。
「快,從這裡出去!」
切開一條刺蔓後的空隙勉強可讓我通過,我立刻爬出去。覺將背包從牢房遞出來,然後自己鑽出來。用槍柄將刺蔓往鳥籠推並不容易,幸好行得通,覺的身體比我寬一些,他的側身又被刺蔓刮上兩、三道,他渾身是傷,多這一點也沒什麼影響。我們壓低身子窺探林道外狀況,似乎有大批化鼠前往追捕瞬他們,眼前僅有兩、三道背影,還有幾隻化鼠頻繁出入巢穴。
「好,逃得掉。」
我們迅速往巢穴反方向前進,雖然離藏獨木舟的霞浦湖岸愈來愈遠,但沒得選擇。我們躡手躡腳走幾十公尺後,拔腿奔跑。
「要往哪裡?」
「總之就往前跑吧!」
我們被抓之後經過多久?月亮滑落天際,掛在遠山稜線。我們在漆黑的山路上狂奔,這次被抓一定死路一條。
「丟掉那東西會不會好跑一點?」我喘著氣建議覺。因為他緊抓著長槍不放。
「或許還用得上。」覺簡短回答,
我思索著他話語背後的涵意,心情十分沉重。兩個沒咒力的人類小孩手上,僅剩的武器就是這把弱不禁風的長槍了。接下來,我們又走了四、五十分鐘,但平安無事,雖然累到不行,但至少還能逃。雖然很幸運沒看到追兵,但心中惶恐不斷膨脹。
我回想起在和貴園學過的一首歌,其中一段曲調十分哀傷。
家鄉漸漸遠,漸漸遠。
來時路快回頭,快回頭。
「還要朝這方向跑多遠?」我終於忍不住問。
「總之先遠離他們的巢穴。」覺滿腦子都是化鼠追兵的影子。
「可是我們應該正往西跑?這樣會離霞浦愈來愈遠啊。」
「話是這麼說,但也不能掉頭吧?一直跑到有山路可以繞道為止。」
「這裡一直都一條路啊。要不要先離開這條路,往樹林裡走走看?」
「夜裡進樹林會迷路,根本看不出東南西北,搞不好連路都找不到。」
我發現覺在發抖。
「可是沿單行道逃下去,它們一追上來,三兩下就會發現我們。」
「所以要趁現在拉開距離。」
我們的討論毫無交集,覺完全沒停下腳步,我緊跟在後。
突然,覺停下來。
「怎麼了?」
覺的手指抵住嘴唇,作勢要我安靜,接著壓低身子凝視前方。我放眼望去沒發現什麼動靜。要再開口時,前方樹叢中傳來簌簌聲。
我們都僵住了。
二、三十公尺的前方,林道兩邊鑽出幾道矮小身影,個個拿著刀槍武器。
「是化鼠……」
一陣絕望襲來,我頭暈眼花。覺緊握著那把爛長槍,往前挺進一步。
3
六隻化鼠緩緩靠近我們。
「覺,扔了長槍吧。」我儘量平心靜氣地小聲告訴他。「如果反抗,會被殺啊。」
「反正都是死路一條。」覺搖搖頭。「你聽好,我擋著它們,你趁機逃進樹林裡。」
「這怎麼行得通?我不可能逃掉,要是乖乖聽話,至少不會馬上被殺。還是等人來救我們吧。」
「不行,來不及。」覺固執地說。「而且我不要再被關到牢里去了!」
「覺,拜託,別衝動。」
六隻化鼠在離我們五、六公尺遠的地方停下。是在戒備嗎?情況不太對勁。
「……等一下。」我按住覺舉槍的手腕。
「別阻止我。」
「不是……它們跟剛才那批化鼠不一樣。」
覺訝異地「咦」了一聲。
此時,一字排開的六隻化鼠突然放下手中長槍,同時跪地。
「怎麼了?」
覺驚呼著,我則目瞪口呆。
「吱吱吱吱咕嚕嚕……神、尊。」
正中央一隻化鼠抬起頭,操著奇怪口音,似乎要說明什麼。
「依依依……菸屋?夢?鼠喔……°C¥$。兔只豬?無無無……威先!」
我一頭霧水,但跪著的化鼠額頭上有著刺青般的圖樣。
「得救了,這些化鼠來自服從人類的鼠窩。」
我放下心中大石,差點腿軟。覺半信半疑地鼓起勇氣走向化鼠,他心驚肉跳地停在三公尺前,伸長脖子想看清楚刺青。
「『鹽604』啊,難不成是指『鹽屋虻』鼠窩?」
「吱吱吱吱……菸屋?夢!菸屋?夢!」
負責說明的化鼠聽了覺的話,立刻大動作地點頭如搗蒜。
「兔只豬……威先……兔只豬危險!」
後來我們得知當時衛生所已經發現拘捕我們的鼠窩,命名為「土蜘蛛」。之前從半島渡海過來的「馬陸」鼠窩比較溫和,順利融入本土化鼠體制,沒惹出麻煩,因此低估「土蜘蛛」鼠窩的危險性。順帶一提,遠古時代統一日本列島的大和王朝(不同於神聖櫻花王朝與同時期的新大和王朝),碰巧就將列島先民(繩文人)貶抑為土蜘蛛。經時光流轉,竟又以相同稱號稱呼外來種鼠窩,真是歷史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