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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擔心……都沒事了。」
他緊緊抱住我,緊得有點疼。
我確實害死了那孩子,但並沒有直接出手攻擊,所以沒有發動愧死機制,只是先行警告而已。我又看往那孩子,他小小的身影橫躺在地,靜止不動。事情應該結束了。
野狐丸則悵然若失地站在他的身邊。
我看見遺體垂落在地的髮絲,那紅髮讓我想起往日的真理亞。
摯友留在世上唯一的證據……我不想殺他,卻別無他法。
只覺得兩行淚滑下臉頰。
如果他在町上平安長大,肯定長成一名惹人愛的活潑少年。
他是無辜的啊……
我直到現在一想起自己的罪孽何其深重,仍然不免害怕。明知道機會渺茫,但依然希望至少在最後能讓他以人類的身分死去。
這場宛若諸神黃昏的混戰,很快邁向終局。
失去王牌的野狐丸想必看清戰局發展,宛如行屍走肉。我們將它拘捕起來,接收它的戰船,凱旋而歸。
許多人早已下定決心逃離這個町而啟程上路,但剩下的人一聽我們說惡鬼已死,情況完全改觀。包括富子女士在內,倫理委員會的委員大多已經喪命,人們組成重建秩序委員會來擔任臨時最高決策機構,正式對化鼠進行反攻。
我和覺年紀輕輕就被選入其中。
原本的町領導階級大多不在人世,沒得計較年齡,所以委員會的成員大多是在對抗化鼠過程中嶄露頭角的年輕人,年紀不到四十歲。
犧牲者名單包括我的雙親,還有覺的所有家人。
我一聽說這件事便痛哭失聲,原以為眼淚都哭乾了,但就是淚流不止,哭了好幾天。
見過我爸媽的人後來告訴我,當他們回到町上,正是戰況最危急的時刻。
鏑木肆星先生被惡鬼殺害之後,屍體被野狐丸晾在八丁標繩上示眾,人們目睹這幅光景簡直嚇破膽,大多無心反抗,只能四處奔逃。因此化鼠在惡鬼的氣勢撐腰下單方面獵捕人類,共抓了近百人。
野狐丸的策略是活捉優於殺害,被敵軍捕獲的人類都被遮眼而無法使用咒力,關進牢房。另一方面,不肯放棄抗戰的年輕人小心謹慎避開惡鬼,不斷偷襲化鼠部隊,確實減少敵軍戰力。
這時候我爸媽回到町上,先去學校等各機關放出不淨貓。
不淨貓的智力似乎比我想得還高,不僅可以透過隨身物品記住目標對象的氣味,甚至只要看到念動力印出的圖片,就能準確記住目標,尾隨數周伺機攻擊。
據說爸媽共放出十二隻不淨貓,它們隱身在町上的廢墟,虎視眈眈地找機會殺死惡鬼,其中有一次幾乎成功。
即使是從不同地點放出來的不淨貓,只要發現惡鬼,就會像排練過一般展開共同作戰。當時有人在附近的房舍屋頂看見經過,將之轉述給我聽。
化鼠護衛兵守著惡鬼,沿大路往南,而兩隻不淨貓分別從東西兩邊靠近,西邊是棕貓,東邊是灰貓,棕貓在上風處,氣味被化鼠嗅出來,護衛兵守穩西側,東邊的灰貓就趁機狂奔上前。
此時第三號黑貓、第四號花貓就像說好了一樣,從惡鬼身後的北面衝來,花貓快速繞往南面,使得惡鬼瞬間被三隻不淨貓包抄,命在旦夕。如果不是鏑木肆星先生這樣超凡入聖的高手,就算解決一、兩隻貓,也很難應付三貓同時攻擊。
但就在千鈞一髮之際,圍在惡鬼身邊的護衛兵擋下不淨貓的攻擊。這些護衛都是變種,背上長滿刺蝟般的尖刺,就連一流殺手不淨貓也得花上幾秒鐘解決,光是用前腳掃倒刺蝟兵再開膛剖肚所費的時間,便足夠讓惡鬼重整旗鼓,用咒力殺死三隻貓。
最後不淨貓沒有解決惡鬼,但至少妥當地拖延惡鬼進軍,許多人趁機逃離町。
在不淨貓拖住惡鬼的時候,我爸媽前往圖書館,將所有不能落入敵軍手中的書籍資料全部燒光。但焚燒產生的煙霧讓敵軍起疑,結果兩人離開圖書館時與惡鬼碰個正著……
我知道爸媽的死,就像其他為町犧牲的人一樣都有其價值,但當時情勢已然明朗,人類沒有對付惡鬼的方法,明顯屈居劣勢。
沒想到這時候惡鬼的舉動出現變化,不僅下手開始猶豫,還顯得心不在焉,精神恍惚,這讓不少人得以保全性命。當時不清楚原因,但應該是清淨寺進行的降伏惡鬼法事發揮功用。
野狐丸拷問俘虜逼出了這個情報,因此率領惡鬼與菁英部隊快速對付。它們才離開町上沒多久,清淨寺就陷入火海。無瞋上人、行舍監寺以及絕大多數僧人都與清淨寺共存亡,從此再也沒有任何事物能阻擋惡鬼。
野狐丸可能是從清淨寺得到什麼情報,才會來追殺我們。
言歸正傳,惡鬼已死的情報迅速傳開,一掃占據人心的恐懼惡靈,卻換上名為憤怒與復仇的雙生怪物。
說巧不巧,附近北陸的胎內84町與中部的小海95町派出的援軍也已到達。
局勢立刻逆轉。
化鼠同時失去終極武器惡鬼以及軍師野狐丸,連噴炭兵這些反人類變種兵也使用殆盡,已經拿不出任何把戲,又被附近各町的鳥獸保護官層層包圍,連逃都逃不了。
代替野狐丸指揮鹽屋虻鼠窩的史奎卡將軍,全數歸還擄來的嬰兒,同時派遣特使要求談和,但重建秩序委員會只花五分鐘就把特使變成標本,再將慎重拒絕和談的文件塞在特使嘴裡送回。接著鼠窩又派出特使,希望以無條件投降換取士兵的性命,但特使活生生被咒力強迫突變,化成一堆不成原形的癌細胞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