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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與惶恐兩種情緒交織成焦慮,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而不斷膨脹。我們天天坐立難安,每次見到面就狂熱討論大量來路不明的傳聞、無憑無據的猜測及心中的計畫。儘管沒有具體結論,但大家分享資訊,互相交流,多少能減輕惶恐。
因此,就算滾球競技賽的結果留下負面的餘味,也沒在心中滯留太久,更沒發現長期缺席的天野麗子名牌倏然消失無蹤,也毫不關心另一名學生片山學曾幾何時從班上消失。
這證明了我們的思考全受到精巧的誘導和管理。
「早季,用力劃啦。」
後方的覺已經抱怨三十次左右。
「我有用力劃啊。是你沒配合好吧?」
我也回答三十次左右一樣的話。原則上,雙人獨木舟由男女兩人一前一後搭乘,若雙方划船的步調搭不上就會抵銷彼此的力量,怎麼劃都無法前進。簽運使然,我與覺是天底下最爛的搭檔。
「哎,為什麼另一組就差這麼多呢?」
真理亞與守的獨木舟航行得一帆風順。我們出發前一天僅上過約兩小時的教學課程,但他們看起來像多年搭檔;守難得這麼遊刃有餘,他划船期間還有心力用咒力在河面造出噴泉,折射出絢麗的彩虹來討好真理亞。
「你看,守是不是都乖乖配合真理亞?前面的人看不到後面,你要好好配合我啊。」
「因為真理亞在前面劃,他們兩人才搭得起來啦。早季只會看風景,根本沒劃吧?」
覺雞蛋裡挑骨頭,碎碎念不停。
我們航行在寬闊的河面上,夏初微風清爽宜人。我暫時放下槳,脫去草帽,微風撩起髮絲,我解開胸前披肩,想風乾汗濕的T恤。橡膠救生衣相當礙事,但沒人知道獨木舟何時翻覆,因此絕不能脫下。
放眼望去河岸儘是蘆葦,不知何處傳出大葦鶯的吱啾啼聲。
下一秒,我驚覺獨木舟乘風破浪,一路上前所未有的順暢,我以為覺痛改前非拚命划船,但完全不是這樣。回頭一看,趴在獨木舟上的覺擦著臉,另一手貼在水面上享受速度帶來的暢快。
「你在幹什麼?」
我用嚴肅的語氣說,覺稍稍抬起頭。
「河水好舒服哦。水花又不像海一樣鹹鹹的。」
他完全答非所問。
「是覺自己說儘量別靠咒力,看看單靠槳可以撐到哪裡,不是這樣嗎?你放棄了?」
「笨哦,順流而下就算了,靠手劃怎麼可能逆流而上?」覺打了一個呵欠。
「所以只要用咒力抵銷河水流速,其他還是……」
「既然要幹這種麻煩事,不如一開始就用咒力比較輕鬆吧?反正回去也要用手劃。」
覺完全切換成懶散模式,和他爭論是浪費時間,我重新欣賞風景。但仔細一看,意氣相投的真理亞和守搭檔,以及單獨划船的瞬都明顯使出比抵抗水流還強的咒力,看來人的天性就是偷懶。
沿著河岸前進的瞬突然舉手揮舞,槳指著蘆葦叢。另外兩艘獨木舟像有生命般轉換方向,靠向瞬的獨木舟。
「看,大葦鶯的巢。」
瞬指向一個小鳥巢。它的位置高度與我們身高相當,我將獨木舟移到巢邊,轉身站起窺探裡頭。獨木舟劇烈搖晃起來,覺連忙使力保持平衡。
「真的。可是這個……」
直徑七、八公分的杯狀鳥巢搭在三支粗壯的蘆葦柱上,地基穩固到令人讚嘆。巢里存有五顆小鳥蛋,像鵪鶉蛋一樣長著棕色斑點。
「這真是大葦鶯的巢嗎?不是芒築巢做的?」
老實說,無論當時或今日,我都分不出兩者的差別。
芒築巢正如其名,會在芒草原上築巢,但絕大多數都在河邊以蘆葦築巢。
「那是真的哦。」覺坐在獨木舟上,「芒築巢須一次做很多巢,裡面也沒養雛鳥,做工很隨便。而且這個巢的位置,從天上很難發現吧?芒築巢的位置通常都很顯眼啦。」
「看巢的邊緣就能分辨。」瞬補充。「如果是大葦鶯的巢,成鳥會停在巢邊,巢緣比較平坦。但芒築巢組好巢後就放著,邊緣還是尖尖的。另外大葦鶯的巢通常夾雜成鳥的羽毛,芒築巢就不用說了,身上一根羽毛都沒有。」
男生小時候就喜歡偷芒築巢的假蛋,深知這是很棒的玩具和整人工具;至於女生從不會對這種臭氣薰天的東西產生興趣。
我們將大葦鶯巢的地點記在筆記本上,加上簡單插圖,繼續沿著河岸前進,尋找鳥巢。夏季野營不僅是試膽活動,也是學業的一環,各組要選擇露營過程中值得研究的課題並在回來後發表;我們第一組選的主題是「利根川流域生態」,僅管範圍很模糊,但也是經過漫長討論而敲定下來,契機是覺說的鬼故事(我就認了這點也沒關係)。
「氣球狗?」我爆笑出聲。「怎麼可能有這種怪生物。」
「還真的有。」
覺認真地加重語氣。他總微微露出冷笑,搭配反覆不斷的牽強話詞,聽眾一開始還能一笑置之,漸漸便會半信半疑。只是這次的故事講得太過頭了。
「而且最近還有人看到氣球狗。」
「誰看到的?」真理亞問。
「我不知道名字。」
「看,又來了。毎次都說有人作證,有人目擊,但問你到底是誰,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