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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曾經被土蜘蛛逮到,勉強逃出來,路上又碰到化鼠,還以為必死無疑,結果是你的鹽屋虻鼠窩。你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啊。」
玻璃櫃裡的肉塊當然毫無反應,但我有一種感覺,史奎拉正在聽我說話。
「當時你穿著一身威風的盔甲,說一口流暢的日文,我實在沒辦法形容當時聽了你說話有多放心。」
我似乎聽見一聲輕嘆,或許是呼吸停止造成的生理反應,但碰巧就像是史奎拉的回應。
「後來又發生了好多事情,我們還一起連夜逃走,奇狼丸緊追在後。不過你當時其實早就出賣我們,給奇狼丸通風報信了吧?真的是不可信任啊。再說……」
說到一半,我突然停住。
確認了史奎拉的情況,我告訴自己,這樣就好。
這一個月肯定過得漫無止境,但痛苦已經結束了。
為了避免有人讓史奎拉復活,我將它的遺體燒成焦炭,走出戰爭紀念館。
如果有人追究,我已經想好如何辯解,就說一時氣憤難平忍不住下手。這樣大概就能免去重罰。雖然作為倫理委員會的委員卻隨便打破規定,實在相當不可取。只是當時我認為,有些事情比規定更重要。
離開公園時,一陣旋律從遠方隨風而來,重建後的公民中心正在播放《歸途》。
日落遠山邊
星散夜空間
今日工已畢
心清氣神閒
夕陽晚風吹
闔家樂團圓
樂團圓
暗裡篝火光
焰勢愈趨小
宛若催人眠
光暗火漸消
溫婉掌心護
陶然入夢鄉
入夢鄉
為什麼呢?我喃喃自問。究竟為何淚流不止,自己也不清楚。
這份漫長的記事終於接近尾聲。
我想簡單交代最近發生的事情。
關於讓史奎拉安樂死一事,我被判一個月的閉門思過處分,但沒有受到太多責難。結束大戰的功績顯赫或許有影響,但說不定人們對這隻承受無間地獄刑的化鼠己感到厭倦。一開始的激動冷靜下來,看見一隻只能永遠承受痛苦的生物,肯定愉快不起來。眾人總覺得好像會有陰魂作祟,該說果然是日本人的想法嗎?
經過一陣激辯,滅絕町周圍所有化鼠的提案以些微之差遭到否決,包括虎頭蜂鼠窩在內的五個鼠窩判定從頭到尾效忠人類,得以存續,我總算完成和奇狼丸的承諾。
另一方面,全員一致通過其餘鼠窩須完全消滅,只有我一票反對。
過兩年,我和覺結婚。
又過三年,我在正式選舉中當選倫理委員會史上最年輕的議長,直至今日。
距離那個千百事物灰飛煙滅的日子,已經十年。
十年這個單位不過是兩手可以數完的數字,並沒有太大意義。但我在開頭說過,堆積如山的懸案接連破解,新體制上了軌道,我卻在這時候開始懷疑起未來。
其中最緊迫的課題,就是一則關於惡鬼與業魔的報告,報告指出惡鬼與業魔的發生機率,已經達到前所未有的高點。
以往人們認為惡鬼與業魔來自突變,純屬偶然,但這份報告指出所有惡鬼與業魔出現的案例,都與倒溯十年前的社會局勢有明顯相關。
雖然還是假設,但原因可能是群眾集體處在高度緊張、情緒動搖的狀況,此時外泄的咒力會引發基因突變,增加幼兒體內攻擊抑制與愧死機制不全的機率。
除了上述狀況的基因突變,有分析指出若父母精神不穩定,養育出來的孩子有極高機率成為業魔。
如果惡鬼與業魔真的從此誕生,那麼說當前是最危險的時期也不算杞人憂天。十年前,我們町上發生前所未有的悲劇,眾多居民經歷大量的暴力殺戮,造成心靈創傷,而且與化鼠間的激烈戰鬥,讓所有人或多或少曾被狂怒與攻擊欲占據心靈。
在這之後生下的孩子即將要獲得咒力,其中只要有一個拉曼?庫洛基斯症候群患者,或者橋本?阿培巴姆症候群患者,我們町上就會面臨滅亡危機。
倫理委員會不得不做出痛苦的決定,相隔十年,我們再次創造不淨貓。本計畫是最高機密,由擔任妙法農場場長的覺在農場中進行。最近我才見到二十二隻可愛的小貓,現在小貓大小跟普通貓差不多,但最快一年後就會長成比劍齒虎還兇悍的猛獸。我只能祈求它們永遠派不上用場。
我們的新倫理委員會還有其他工作。以往零星分布於日本各地的九個町僅維持最低限度的聯絡,互不干涉,我建議就從這裡開始改革。
十年前的化鼠戰爭,或許碰巧為這個提案創造契機。我們先成立聯絡會議,與當時前來救援的北陸的胎內84町、中部的小海95町,以及另一個鄰居東北的白石71町互相討論如何營運町政。
除了上述三町,我們也準備和保持少許連絡的北海道夕張新生町、關西的精華59町、中國的石見銀山町、四國的四萬十町以及九州方西海77町,開始進行交流。不僅如此,我們還以西海的77町作為聯絡窗口,對朝鮮半島南部的伽倻郡送出友好信件(由新抓到的擬蓑白負責翻譯)。這或許是幾百年來首次重啟海外交流。
但還有些事非做不可。
最近我和覺老是聊一樣的內容。
「……大家都膽小又保守,真煩。現在倫理委員會上不是有好多人比我還年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