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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你不會聽我的勸說,停止這件事?”
“不會。”
“如果計劃出錯呢?如果等著你的是死亡呢?你不怕嗎?”
“有你陪著,那又怕什麼?”
“你!我不懂得病毒,但是如果它變異,它超出你的控制範圍,它不分貴族、半人或異人,通通都殺死呢?!”
“要相信我的手藝。”
絕望了,何聰知道自己太自負,憑什麼認為能夠說服游朗明呢?他悲傷地扶額後退,直至靠在透明牆壁上,呢喃:“你早就猜到是這種結果,對嗎?”
就在話音響起之間,游朗明已經警覺到危險,旋身躲過背後襲來的危險。站定後,他狠狠地瞪著那個輕輕拍撫何聰發頂的機器人,恨得牙齒痒痒:“我是你的父親。”
居士笑意不著眼底,調侃:“我不是把一身血肉送你了嗎?”
“是嗎?”游朗明恨不得砍掉那隻還在揉搓柔軟發頂的毛手,目光冷厲:“果然,必須徹底解決你。”
“唉,誰叫聰重視你呢?我再怎麼也不能解決你,這樣吧,先處理好這次事情,之後再慢慢調解我和你的矛盾。”頓了頓,居士又強調:“我現在揍你,真的沒有夾雜私怨,只是不能放任你闖禍,要相信我的一片真心。”
游朗明注視居士片刻,終於吐出四個字:“戰鬥模式。”
居士不再嘻皮笑臉,漫步踱離何聰身邊,目光專注於轉換成戰鬥模式的對手。
不知道誰先動作,下一刻對立的兩抹身影化做光弧,夾雜巨響在空中迸出火花,房間中擺放的儀器也受波及,紛紛在攻擊中崩壞,就連透明的牢房也出現裂痕,被液體金屬的長鞭狠狠一掃,也塌了。
何聰避開紛紛砸下的雜物,目光追隨空中兩抹身影,當他嗅到血腥味,發現異樣的時候,回過頭只看到變異歐健文所細長的金屬物刺進複製人歐健文的胸膛,當何聰趕過去營救,也只能瞪著那根金屬棍聳立在微微起伏的胸膛上,血色浸染了那件衣服,身後響起悲涼的狂笑聲。
“我是歐健文!我才是歐健文!!!”
何聰沒有理會皮狀似瘋狂的人,低頭察看奄奄一息的人,嘴裡只能說出毫無意義的話:“歐健文,你要挺住。”
然而那張蒼白臉卻挽起幸福的笑容,雙眸始終未曾聚焦在何聰臉上,仿佛穿透一切,落在遙遠的地方,帶笑的嘴唇輕輕嚅動,幾乎無聲地喊著一個名字:“媛媛……”
何聰只能傻傻地看著這可憐人長長地吁出最後一口氣,瞳孔放大。久久以後他才站起來,變異的歐健文已經不知去向,而兩台機器人愈戰愈酣,一時難分高下。游朗明需要擁有居士的身體,但是居士先前明顯將大量資源放在生活方面,後期游朗明也沒有加強,所以丹青製造的純戰鬥機器與之對上,並沒有落下風。
但是何聰有預感,游朗明並不急,因為可怕的事情會在戰鬥結束前發生。
該怎麼辦呢?
下一刻,何聰抓了抓短髮,抽起雷射槍對著空中一連串射擊。
游朗明躲過連串雷射,幾乎被居士擊落,他不敢置信地瞪著何聰。他不相信,以他對何聰的了解,他不相信這善良得懦弱,必須由他守護的兒時玩伴,竟然拔槍相向。然而下一次密雜的雷射射擊破碎了他心頭最後一絲希望,他狼狽地躲著,心痛地指控:“你又背叛我。”
“死亡只會帶來悲傷和絕望。”何聰毅然舉槍:“費大把多心機換取不值得的結局?我不會讓聰明的你犯傻,這事該結束了。”
“你!”游朗明痛心何聰,提防居士,但一支光束卻自背後穿透了他,他不敢置信地低頭看著被穿透的胸膛,而這道光束並沒有因為它的注視而退縮,而是狠狠地劃破他的胸膛,暴露一顆小小圓球,而一隻白皙得幾乎透明的手取過它,拔回了劍。
在游朗明倒下的一刻,終於看清楚那張不帶任何情感的精緻臉龐。
——你也背叛了我。
主神握住游朗明的‘腦’,空洞的黑眸追隨那道身影墜落,暗啞的黑色中有彩光遊動。
居士和何聰回過神,眼神複雜地看向空中的主神,他們都不曉得原來主神也懂得戰鬥,下一刻他們奔向跌落在雜物中的游朗明,何聰愣愣地看著那對無神的眼睛,而居士抬頭瞥了他一眼,伸手在破敗的機器人身上摸索,取出另一隻小球。
“給,他的心。”
何聰稍稍遲疑,還是伸手接過,放進貼身的兜里,抿緊唇:“讀讀小明的腦,找到那些病毒的去向,要阻止這一切。”
居士笑了笑,拉起何聰的手就走:“哥已經在做了,我們去看看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
似乎因為激戰,金屬大掌帶著微溫,仿佛是居士的體溫,傳遞到掌心,何聰從混亂中抽出一絲安慰,勉強提了提唇角,邁開步伐,另一手輕輕按住游朗明的‘心’,目光微黯。
第90章 混戰
神殿再度由主神掌握,透過讀解游朗明的‘腦’,立即清楚全盤計劃,只待一一拆解。主神安排神殿衛隊迅速行動,並在居士的建議之下主動聯絡奉天,獲取神殿外各種情報,計劃調解各族之間的矛盾。
危機尚未解除,何聰是怎麼也不能放心,而且他要等著事情結束後拿回遊朗明的‘腦’,好找丹青把游朗明救回來。
等候期間,居士也沒有閒下來,他忙著把壞掉的機械身體打包,不知道他跟主神說了什麼,近衛隊並沒有搜查游朗明的房間,只有他在裡面鼓搗了半天,而經歷這麼一天身心俱憊的何聰根本沒有注意他,只是安靜地呆在角落裡把玩手上的小圓球。
是游朗明變了?還是他一直以來從未真正了解過發小?
若說小明所做一切犧牲,何聰並不感動,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過分偏激的思想又令他很是頭痛,這與他所嚮往的自由且平凡的普通生活,根本背道而馳。他不能放棄發小,可他又該怎樣去改變一個人的偏執?若有那麼容易,那就不會出現偏執狂的存在,執念往往害人不淺,但看透並從中脫離的人,又有多少?
何聰捺不住心中煩悶,抓亂了一頭黑髮,大概再也沒有比這更令人頭痛的事情了。
禍不單行大概是指這種狀況,當何聰為小明而心煩不已的時候,奉天帶來了一道驚人消息——不知道是誰把‘零號純種’的所在透露給各族長,於是各族包圍神殿,誰也不願意放棄這塊肥肉,又或者讓其他族系搶去。
奉天嚴肅的話音透過立體顯像傳出:[你必須立即離開,碧翠已經準備好接應船艦,黃泉仍在神殿內,他會掩護你。]
何聰回頭一看,果然見到黃泉及那十名曾經脫隊的隊員等在身後,似乎並沒有受傷,何聰著實鬆了一口氣。未等他表態,主神已經將手中小圓球遞給,何聰接過它,仰首打量那張精緻卻無表情的臉龐。
主神空洞的黑眸始終注視著小圓球,聲音中不帶情感,平靜地吐出一句話:[從秘密通道離開……父親需要你的諒解。]話落,不該出現門戶的角落冒出了一條通道。
何聰狠狠地咬唇,把兩顆小圓球收起,回頭招呼上已經把壞掉機器身體裝箱並扛在肩上的居士,在黃泉小組護送下自秘道離開。秘道出口雖然離開各族監視範圍,卻也和安排地點有一段距離,一行人啟動自帶電磁推進器,無聲無息地飆向前方。
四周安靜得嚇人,沒有人敢有半絲鬆懈,時刻保持著警惕。事情果然不順利,他們的行蹤還是被發現了,幸好前來的包括植物系士兵,不知道奉天是怎麼樣攪和這件事的,總之各族士兵並不團結,他們一邊追趕‘零號純種’一邊對付非自身族系的‘敵人’,情況很是混亂,也正好如此,在黃泉小組的掩護下連打帶跑,何聰才不至於被捆起來帶跑。
但是再好也不過如此了,打雁的故事教訓我們,要商量該怎麼烹調獵物,就要先把它打下來,冷靜理智的貴族深明此道,所以他們混戰歸混戰,卻沒有跟獵物拉開距離,甚至偶爾會合力把人留住。
更糟糕的情況不甘寂寞地發生了,有指揮官認出護送何聰的是植物的黃泉,一下子喚醒了危機感,覺得‘零號純種’已經落入植物系手中,妄想到各種植物系稱霸各族的情景,頓時打了雞血似地,其他五族同仇敵愾,一致攻擊植物系各人,把何聰等人鬧得焦頭爛額。
有人流血,有人倒下,有人還在堅持。
“怎麼辦?”何聰確定自己已經儘量去驅趕追兵,這是一場戰爭,而他就是被搶奪的對象,在這種情況下他根本顧不上留不留情,他不知道有誰死在他手上了,也數不清有誰傷在他手上了,但是士兵仍舊前仆後繼,他真想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居士手下也沒有閒住,他一邊張開電磁護盾為何聰擋去傷害,一邊出主意:“估計奉天要壓制其他族系的主力,他是騰不出手來了,但是再這樣下去,我們也逃不掉,把碧翠那邊的人調過來支援吧。”
黃泉起初還擔心何聰的安危,但是眼見何聰該打的時候並沒有手軟,而且百發百中的準星半點不含糊,著實駭人,才騰出心思來考慮居士的建議。
的確,他們的任務是把人送上飛船並離開,可是依照此時情勢,人能不能安全上飛船還不肯定,上去了能不能逃出大氣層更成問題。
結論只有一個——他們的任務就是幫助何聰逃離。
冷峻的臉上浮現決心,黃泉迅速連接碧翠,簡單提出要求,以碧翠的才智完全不需要贅述就作出明確回應。
碧翠來得很快,他親自帶領一支武裝隊伍趕來,遠遠就瞧見日光下亮眼的銀髮。援兵在裝備上比黃泉小隊強多了,畢竟黃泉小隊原來只為了幫助何聰潛入方舟,一切從簡,以輕便敏捷為首要,但碧翠的小隊是為掃除障礙而設,意義可不一樣。碧翠的到來暫時緩和窘況,卻也改變不了敵強我弱的基本局勢,畢竟是以一敵眾。
碧翠當機立斷把手下隊伍指派給黃泉以後,來到何聰身邊,把自己乘座的戰用電磁車給了何聰和居士:“二位快走,我已經設定導航,馬上趕過去乘坐飛船離開地球,丹青正在船上等候。”
情況危急,向來優雅多禮的碧翠此時也顯得有些狼狽,淡粉色眼眸頻頻朝戰亂處望去,追逐那一抹包裹在黑衣之下的矯健身影。
這時候大戰已經越來越懸乎,至少在何聰眼中是這樣的,除了一大堆未來科技武器,貴族戰士們更不甘寂寞地將自身進化發揮得淋漓盡致,眼看著,就是一群妖精在打架——群魔亂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