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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有黃泉,敵方也有悍將,黃泉以雙拳敵眾手,忙得不可開交,有一瞬間大家都以為他是躲不過蟲族自背後划過去的螳臂,但他躲過了,背後劃出一道血口,但他臉上依舊波瀾不興,那血流的也仿佛不是自己的,往後挑踢,把那卑鄙的偷襲者踢到半空,補上兩槍,估計不死也就剩下血皮了,何況摔落地面後戰士們湧上,立即慘遭無情的踐踏,仿佛能看見他的魂魄離體了。
整個過程也就三秒,碧翠第一秒心驚,第二秒咬唇,第三秒動手啟動磁力車,何聰和居士就隨著車子飆出去了。
二人都沒能反應過來,只能看著後視窗中那道義無反顧地衝進戰圈的修長身影,渾濁的煙塵中閃出絲絲詭異的流光,有人在半空中被切割成肉塊。何聰記起來,碧翠似乎擅用某些堅韌絲線,但他從未曾想那過個全身透著清新氣質的人,竟然也有下手狠辣的時候。
居士似乎能看穿何聰的想法,於是故作輕鬆地低笑:“碧翠是個人物,必要時候,他不會手軟。”
何聰輕輕頷首:“我希望他們能平安。”
“我也是。”居士說著,從何聰腋下探手將速度調至最高,車子風馳電掣,趕往目的地。
何聰默默地摸著兜中兩顆小球,猝地冒出一句:“我會把小明修好。”
居士愣了愣,低笑:“好呀,我陪你。”
“不勉強?”指腹輕抹球面,何聰狀似平靜地問著。
“我不會丟下你獨自面對,當然,你要是考慮得不夠,我的提點,你會聽嗎?”
並非全盤否定,也不是盲從,迂迴地引導嗎?何聰不自覺挽起淡淡笑意:“我會。”他想不到拒絕的理由。
居士也提起唇角,只是後視窗中顯示的畫面令他瞬間擠緊了眉頭,他低咒:“該死。”追兵來了,他原以為黃泉加上碧翠可以堅持更久,那倆人是發生了什麼事?
實在顧不上考慮更多,居干將何聰的手放到車把上,語氣不容置喙:“你先走,我會跟上來。”
何聰也注意到狀況,才張開嘴,又狠狠咬住下唇,他很想留下居士,但是他更明白自己是爭鬥的源頭,留下來只會令一切犧牲白廢,甚至拖後腿。他不能這樣,所以他只有強迫自己不去關注後視窗中瞬間展開的激烈戰鬥,全速逃離追捕。
原來還有居士,現下卻剩他一人,何聰內心的不安在抗散,寂靜的四周未能沉澱他一顆混亂的心。他從不敢面對自身懦弱的一面,總是豁盡全力維持冷靜與堅強的表相,直至此刻,對游朗明的背叛,對居士的離棄,像兩支鋼爪狠狠地扣入他的心臟,撕裂它。
他真希望這是一場夢,但是睜開眼睛不再是一萬年前的叢林,而是溫和的游朗明,冷著臉的奉天,溫柔的碧翠,沒有表情的黃泉,小花,小貓咪,一張又一張或陌生或熟悉的臉龐,都帶著安逸和愉悅的表情……還有愛笑愛鬧的居士,是和平的未來世界。
控制不住心神渙散,當何聰注意到危險,已經無法避免劇烈的碰撞,不知從哪來的戰用機車趕上了他,以車身相撞,似乎還用矛鉤強行將兩輛車連接。
此刻何聰本能地動手攻擊,可是對方並不似之前的士兵那般為了活逮他而有所保留,對方是全然的拼命,所以何聰的攻擊雖然傷了對方,卻也無法避免受傷。
“呃。”忍痛悶哼一聲,何聰好不容易看清楚對方的臉,驚呼:“歐健文?!”
打從殺死複製人歐健文以後,這變異的歐健文也似乎瘋了,此時臉上帶著狂亂的獰笑,兩行淚卻濕了衣襟。他盯著何聰,那眼神充滿著怨恨:“都是你,都是因為你,要不是因為你,就不會有那些實驗,我也不會變成這樣。”
不懣地怨著,歐健文布滿鱗片強而用力的手臂桎在何聰脖子上,強橫力道幾乎要把它掐斷。何聰只來得及阻止歐健文執槍的另一手,把槍口扳離自己的腦袋,但掐住脖子的手不斷施力,他幾乎聽到骨頭在嘎吱作響,窒息感嚴重影響他的神智。
失控迴旋的兩架車子終於撞上石頭停下,趁著撞擊的瞬間,何聰掙脫桎梏,躍離歐健文身邊。幾道雷射束自他身側划過,擊出幾道焦痕。何聰明白歐健文已經瘋狂,將全部的錯都歸咎於他,對一個瘋狂的人如何講理?他毅然掏出雷射槍還擊,試圖挽回劣勢,可惜瘋子是不可理喻的,即使受傷,即使可能會死,歐健文卻義無反顧地往前沖。
何聰打錯了算盤,還擊的過程給了歐健文再次欺近的機會,他被狠狠撲倒在地,腦袋直接撞向地上石塊,幾乎失神。當他緩過來,歐健文緊緊貼著他,就像一塊狗皮膏藥,怎麼也掙不開。已然瘋狂的歐健文不住在耳邊嘮叨著各種意義不明的低語,何聰只覺發皮發麻,努力在身上搜尋可用的武器。
何聰即將摸上雷射劍柄,歐健文猝地抬起頭,被血污毀壞的清雅臉龐上,一對帶著狂喜和快意的眼眸仿佛閃爍出光芒,在陰鬱神色中鋥亮。
“是你逼我的,是這個世界逼我的。”
擲下令人摸不著頭腦的話,歐健文突然卻手挖開胸膛,不管鮮血淋漓,仿佛那是屬於別人的血肉,一臉快意。猙獰的撕裂口中露出一塊藍光界面,不知為何,界面突然轉換為紅光,刺目極了。
靈感不知為何生起,何聰伸向劍柄的手改往一另個兜里掏去,他用盡全身力氣將小球擲出,與此同時歐健文肆意的狂笑聲被身體深處爆發的力量淹沒,帶出絕望的毀滅和破壞。
轟……
血雨灑上小球,氣流推動它們,骨碌碌地在凹凸不平的地面滾遠。
[啟動——]
游朗明重見光明,目光掠過幾道人影,沒有找到自己最在意的人:[聰呢?]
沒有人回答他,那些人只是默默地看著他,包括主神和那個臭小子。他生氣了,正要走近那幾個人逼問,才注意到自身狀況——他現在不是人型,而是一台只能擺著的機器,他被放進一台只能擺放的電腦裡頭,強行喚醒了。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他感到惱怒,也明白何聰為什麼不在這,絕對是這些人瞞著聰報復他,要不然他絕對不會受到這種對待。他瞪視……好吧,他根本不能瞪人,他只能提高音量表達他的不滿:[你們倆就這麼對待自己的父親?我要見何聰!]
好半晌以後,棕髮披肩,嚴肅表情也無法掩飾臉上憔悴的奉天上前,冷聲說:“何聰已經死了。”
[什麼?!胡說!]游朗明根本不相信這謊言,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何聰的身體,根本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殺死那奇特的身體。他把幾人臉上的哀傷收在眼裡,不得不讚嘆他們的演技:[哼,你們以為我會相信嗎?我會找到他的。]
“是嗎?”
循那滿帶嘲弄的語氣看去,只見成天掛著慡朗笑容的居士此時只剩下滿身陰鬱,游朗明心中不安地鼓譟著。
居士挽起一抹冷笑,像是報復又似要找人分擔這份沉重,冷酷地宣布:“聰死了,你在歐健文身上安裝的病毒炸彈,害死了他。”
游朗明頓了頓,強笑著反駁:[說得真像那麼一回事……那是專門對付貴族的,聰才不會受影響。]
“你真確定那個病毒對聰沒有用嗎?”居士又笑,卻笑得悲涼:“你計劃讓歐健文在金星研究所散布病毒,卻不管歐健文已經瘋了,他把所有一切的錯都歸咎於何聰,所以他做了,他用身上的炸彈把自己和聰一起炸成了碎片。以往……聰就是炸成灰,也會好過來,但是這一次,除了在現場撿到他的碎片,我們什麼都沒有找到。”
[……]
“中樞生物研究所說,這些肉塊的細胞已經死亡……抱歉,這一次,他沒能活過來。”
“我該去迎接康復的助理長了。”奉天驀地轉身領上黃泉離開,撂下堂皇的理由,卻留下狼狽逃走的背影居士側眸瞧上一眼,垂眸反省自己的憤世嫉俗,沉著臉,一言不發。
主神微微歪首,目光在居士和游朗明身上來回,企圖安慰兩位至親:[生物都有死亡的一天。]
可惜不太成功,二人依舊沉默。
[他真的死了?]
半晌後,游朗明問,居士往虛空中一擺手,被衛星紀錄下的過程重現,雖然缺乏聲效,卻足夠令真正付出了愛的兩個人感受到撕心裂肺的痛楚,居士不忍地別開臉,游朗明卻始終沉默著。
一天過去,他不相信何聰真的死了。
一周過去,他不相信那是他的錯。
一月過去,沒有人再與那座沉默的機器交談,主神忙於調解各族平衡,居士也專注於研究機械。
又整整一個月過去了,居士再次站在這台機器前,開口:“我會修復原來的身體給你用,但是加裝了遙控裝置,如果你使壞,神殿可以終結你。還有,我會刪除你腦中關於病毒的資料,相對地……你獲得自由了。”
久久以後,機器平板的機械音響起:[你是誰?爸爸媽媽呢?]
第91章 結局
浩瀚宇宙中星芒躍動,它沉寂安祥,卻不知道掩埋多少歷史,吞筮多少生靈,濃墨永遠化不開,光芒點綴它,卻不能驅散它。
一顆救生囊浮遊星海中,信號燈閃爍著赤紅色光芒,就這麼規律地寂寞地閃動,等候不知何時才會出現的救援。
許久以後,一艘私人游艦駛來,接近救生囊以後放緩了速度,伸出機械臂將它抓了進去。經過安全掃描後,電腦讀出一系列數據:[雄性,種族未明,健康狀況良好,未攜帶武器。詳細數值見影像……]語畢,電腦上方出現一系列詳細數值,巨細無遺,包括一張透析圖片。
那是一名熟睡的年輕小伙,臉容清秀但夠不上美麗,長相與銀河系半人極為相似,卻被電腦列入未知種族類?私人游艦的兩位主人不禁面面相覷,最後長相平凡黑髮黑眸的中年人對俊朗非凡棕發碧眸的伴侶說:“看著像半人,既然都救上來了,就認識認識吧。”
聽愛人這麼說,俊朗中年淡笑,語氣寵昵:“依你的吧。”
游艦雖小,但舉凡衣食住行或是醫療康樂設施等應有盡有,而船上只有艦主兩名生物,其它主要由先進電腦管家操辦,各小機器人主持雜事,很典型的未來富人生活。
在宇宙中遇到救生囊並不奇怪,奇怪的是種族未明,當看到這種族未明的類銀河系半人生物像一頭豬似地搜刮桌上美食,俊朗中年眉峰高挑:“他連基本餐桌禮儀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