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頁
[我不能相信你,因為你是敵人。]
“……”何聰注視著影像,心中一股熱流涌動是因為重逢的喜悅,身體輕輕顫抖是因為即將面臨的兩個不同結局,還血液中帶動的不明感受。或許他是因為一時衝動,他選擇了最愚蠢的辦法,逐一解掉身上裝備,只留下單薄衣衫。
[你要幹什麼?]影像仿佛因為過分困惑而產生輕微扭曲,他知道這奇怪的入侵者正在卸除武裝,可這是不合理的,為什麼要這樣做?
“這樣,你輕易就能要我命,這樣,你要不要看看你的心呢?如果是真的,你就可以拿回你的心,就不用留在這裡當一台機器,不然我就死。”
影像沉默了,眼中光彩更加鮮艷。
看戲的幹部們總算回過神來,他們不敢相信,因為竟然有白痴去誘拐機器,真是天大的笑話。雖然這機器人的腦的確是從貴族手上得來的,但是誰都知道機器人是不懂得思考,因為他們是只知道服從命令人工智慧。
幹部發出嘲弄的冷笑,厲聲命令:“真是荒謬!靈魂,把他拿下。”
畫面中,靈魂中樞電腦的影像卻緩緩回首,仿佛看見他們,也讓他們看見他奇怪的表情,似乎帶著疑惑和果斷。
唰的一聲,所有影像畫面切斷,幹部們面對一片空白,瞠目結舌。
——是怎麼了?這枚腦帶著病毒麼?
第84章 某人歸來
被影像回望的動作吸引,何聰也仔細打量了那片再平常不過的壁角,肉眼看不出端倪,但心中卻明白那裡有監視器。
是誰呢?靈魂的人?居士現在的主人?
有幾秒困惑不安,但何聰迅速收拾心情,對手是誰都沒關係,只管誘拐機器人就好。
“考慮好了嗎?”
影像沒有回答,只是瞬間消失,而閘門打開了,一條康莊大道通向目的地。
該相信嗎?
不,不該懷疑。
何聰拎起裝著‘心’的箱子,大步邁向道路末端,進入一座巨大的機械室內,再次見到人形影像,卓立在一台巨型機器前。上下打量那台明顯正在動作中的醜陋機器,何聰猜測這便是‘靈魂’的原形,而在見過主神、居士和小明以後,他對靈魂的手藝實在不敢苟同,眉心輕輕蹙起了。
漆黑的眼珠子緊盯住皺眉中的敵人,焦慮?擔心?害怕?嫌棄?四個答案之中,嫌棄大獲全勝,‘靈魂’更感困惑,因此漆黑的眼珠子再次泛起異彩,不斷旋動——為什麼是嫌棄?嫌棄什麼?嫌棄主機?為什麼?
何聰並不知道自己讓機器人糾結了,逕自地有感而發:“你不認為這台機器很醜嗎?”
丑?原來如此。
‘靈魂’頓悟,語調依舊平板冷淡:[是的,毫無美感可言。]
“真誠實。”何聰失笑:“那麼,你這個人形是怎樣決定的?”他相信靈魂不會傻的讓居士保留原來的容貌。
[原有的形象。]
“哦……你認為把機器造得這麼丑的人,能給你設計這個形象?這台粗糙的機器和你那顆精緻的腦相比,根本是不同層次的產物,難道你從不懷疑?”
[是隨機選擇的外形。]
“隨機?”何聰輕輕揚眉,他相信‘靈魂’同樣有疑問,才會讓他踏進這機械室,看到這台非主流造型的主電腦。來回打量影像和電腦,何聰訕笑:“你沒有養成奇怪的審美觀,還真令人欣慰。”
[……]
知道對方辯不過去,何聰不禁戲謔:“既然你隨機選擇了這個形象,那你會不會覺得我也很順眼?”
只是尋常玩笑,不想對方的反應卻出乎意料。
[我沒有感情,不理解‘順眼’這種感受,你的容貌也不出色,但是在我的程序中,關注度卻遠勝其它,我要知道答案。]
平板的語調,再平常不過的敘述,何聰默默地聽完,撫額長嘆,唇角扯起孤度,似笑非笑:“結果只剩下腦子的你,還是個傻子。”
影像回答:[傻子?你是指智商低下?請理解,我的智能比較這顆星球上任何機械都要高端。]
智能?高端?何聰單臂托起箱子,另一掌覆上去進行開鎖識別,嘴裡喃喃:“所以說你是傻子,答案在這裡面。”
識別完畢,箱子自動打開,何聰正準備把裡面的心拿出來,冷不防一抹靈感占據他的思維,巨響自通道外傳來,他反射般將手中箱子扔出,卻沒有及時想起影像只是光的騙術,箱子穿透它摔開老遠,而何聰更沒有時間糾正錯誤,只覺眼前一花,雙腳離地,下一刻就被狠狠地按在牆上,激烈的撞擊讓他頭腦混亂,眼前發黑,耳邊嗡嗡作響,五臟六腑仿佛擠在一起。
他強撐著精神維持清醒,獸口中發出的腥臭幾乎將他醺倒,同時也驗證了他的靈感——狂化人來了,還是有腦子的那種。
不知道是不是獸性本能,捕捉到獵物就先啃一口,剝奪反抗能力,再慢慢享用。何聰明白它的意圖,可他在短期內沒有興趣當飼料,千鈞一髮之際他用雙手抵住狂化人的下巴,一個進不得,另一個也退不得,僵持著。
“真是聰明的傢伙,竟然沒有讓我發覺,我跟你的腦子不能相通嗎?”喃喃自語著,何聰立即又推翻這項猜想,這麼近的距離,令他明白了狂化人的一些心思,他恍然:“啊,原來你學會了拒絕把思想給我共享?”
怪物發出粗啞的嗥叫,把何聰雙耳震得嗡嗡作響,但何聰就是確定了自己的猜想,而且稍早以前他也明白了這些狂化人為什麼非要死纏著他,估計把它們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之一,就是他……的基因。
幾千年前,那些瘋狂的科學家致力研究基因進化,然而小明的實驗室成功了,他這邊就盡出些怪物,即使後來研究出效果不錯的強化肉體方式,卻把問題留給了未來去解決。
狂化人不住嗥叫,把人叫得心煩意亂,驀地,何聰靈光一閃,不禁咒罵:“該死,你還有同伴?!”
不需要這怪物回答,何聰一手抵住獸口,騰出一手努力扳開怪物的鉗制,可惜在力氣方面他們旗鼓相當,一時間不可能脫險,如果另一隻怪物也來到,何聰幾乎預想被撕成碎片的血腥場面。
影像安靜地看著被怪物壓住的人,在一閃以後,又出現在箱子邊上,他打量著那陷在箱子中的小球。
擁有心,就不一樣嗎?
巨型主機無聲無息地伸出一隻機械臂,將箱子挪進一扇小門內,小門合上,影像也消失。
通道外傳來嘯聲,仿佛是在響應怪物的嗥叫,何聰心中一涼,自知最壞的情況將要發生。他知道這些有腦子的狂化人來找他,是因為他的基因,卻不知道它們究竟想怎麼樣對待他這個擁有人。
生吃?醃起來慢慢吃?晾成人干?提練精化當香水用?抑或拿他當祭祀的牲口?
無論哪一種,何聰都不樂見,可是現實似乎由不得他選擇,一隻似乎擁有獵鷹基因的狂化人也出現了,並迫不及待地撲向他,垂涎三尺極度猴急的模樣,只差沒把眼睛擠成心型了。
它來了,原來這隻怪物立即鬆手,不由得何聰反應,就被一隻爪子拽住,狠狠摔出,原來何聰還調整好姿勢落地,以求把衝擊力減至最小,然而另一隻怪物卻早有準備,像火車頭般火力全開,猛力撞來,將來不及著地的他狠狠撞飛,像流星般劃出,狠狠撞在堅硬的牆壁上,頹然滑落,留下一片血跡,牆壁微凹。
換成過去的何聰,估計已經肝腦塗地,現在他只不過是斷了不知道多少根骨頭,傷了多少內臟,但是還活著,只是著實沒有能耐再站起來。模模糊糊地看到龐然大物擺著戰鬥架式緩緩靠近,或許是感受到獵物的強大,對著奄奄一息的何聰也毫不留情,竟然用那支柱子般的腳踩住他,狠狠施力。
一陣劇痛帶著窒息感貫穿他的知覺,何聰真的幾乎死透了,眼前一黑,出氣多入氣少。
空中狂化人發出尖嘯,陸上的狂化人彎身將獵物扛起,一同轉向出口。
居士的心……
蒙朦朧朧地,何聰感覺到它們要離開,他賣力眨了眨眼睛,視線終於清晰起來,他拼盡吃奶的力氣掙扎,卻比小嬰兒更欠殺傷力。何聰終於放棄掙扎,與其把力氣都花在上頭,不如存儲何力保持清醒,他不想因為失去意識後變成人肉炸彈,把基地移為平地倒沒問題,可不能把居士變成塵埃。
怎麼樣脫身?怎麼樣再回來搶居士?來不來得及回方舟找小明?不知道奉天會不會發動計劃B或C直接把整個基地連居士一起毀滅?
身體的痛楚怎麼也無法與頭痛相比,面對孤立無援的慘況,何聰很灰心。比起成為怪物的養分,他更害怕失去,曾經深愛的人們已經遺落在一萬年前,現在重視的人們也面臨危難,再失去,該怎麼辦?
滿心焦慮的何聰並沒有發現異常,當基地燈光突明又暗,當主電腦室中傳來隆隆巨響,當他在一陣天旋地轉後易手,當耳朵又給怪物的狂嚎鑽得發痛,他只知道自己在飛速移動,輾過主電腦,從不知道何時出現的缺口中鑽出,離開地下基地。
地面仍舊是混亂的戰場,眼前總是以調鑽的角度閃開障礙和攻擊,穿梭中槍林彈雨中。這時候何聰依靠著身後硬直的物體,終於緩過氣來,身上痛楚在加劇,他知道自身變態的自愈能力正在修復那些錯位斷裂的筋骨,直痛得他的冷汗像瀑布般涮落,濕了一身衣裳,但他不自覺地咬緊下唇,把痛吟吞回肚子裡,靜靜地等待一切過去。
自解凍以後,第一次在清醒的情況下自愈,真的很糟糕,但是不比記憶中捆在實驗床上重複一次又一次的自愈更糟糕,仿佛是那時候養成安靜地痛苦的習慣,保有一絲尊嚴。
“痛就叫出來,沒關係。”
熟悉的聲音從耳後傳來,何聰狠狠地怔住,即使痛得整顆腦袋要掉下來似的,他還是仰起臉,看向那張熟悉的臉,他聽見自己驚奇且沙啞的聲音:“居士?!”
“……”一陣沉默,那下耷的唇角終於輕輕抬起,扯起一抹難看的苦笑:“我是。”
背後靠著的身體雖然冷硬卻很實在,不再是幻影,真實的居士回來了。何聰心中一喜,唇角也扯起弧度,又痛得猛抽氣,估計這張臉也給怪物毀了,稍微動一動就像要把整張臉皮撕下來似的,火燒般的痛。但何聰實在太激動,他忍著能說:“小明他……”
“我知道,哥和丹青在這個身本里錄入不少資料,雖然不是原來的記憶,但是該知道的,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