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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跟你換。”
“吃自己去。”
廳內另三人是沒有見識過二人的相處模式,這會兒只覺得無比詭異,尤其是其中一方表現出過度熱情,但機械人和純種,沒有比這個更奇怪的組合了。
機械人為了純種而進食?瘋了。
“回到正事。”奉天眉頭上打了十來個結,只差沒把整張臉都皺在一起,冷聲打斷這‘打情罵俏’。
純種和機械人看向把桌子拍得像拍驚堂木似的族長,再互覷一眼,倒是閉嘴了。
“何聰,關於你在外的聯繫,已經有所安排,你要做的只是配合,詳情稍候由碧翠解釋。”
族長就是族長,殺伐決斷毫不拖泥帶水……但太乾淨利落就顯得獨裁專制,至少何聰有意見。
“那會不會詳細解釋整個計劃呢?例如你是準備對外宣稱我病重或者死亡等等。”
除了奉天,也沒有別的人敢多嘴,奠柏貴族一頭棕發似乎感染到主人的不快,麻花辮層層解開,蓄勢待發的架勢。
美杜莎?
何聰覺得有趣,又分神看了看那些髮絲,才說:“我不想拐彎抹角浪費時間,那就不加修飾地說吧,我是這個事件的合作者,而不是傀儡。你的計劃最好也讓我詳細了解,而我有任何線索也會提供,如果無法互相信賴,只會浪費時間。”
浪費時間、浪費時間、浪費時間……每當純種惡趣味地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時候,碧翠都有撞牆、撞餐桌、撞一切硬物的衝動,這會兒也不例外。荷花貴族輕輕垂首,一頭銀絲傾下,臉容哀傷優郁,內心的小人正在敲木魚念經‘冷靜冷靜冷靜’。
黃泉冷著臉做好準備拯救純種。
奉天盯著何聰,後者懶洋洋地挑起一塊黑色不明物送進嘴裡,鹹得發苦的味道破壞掉他的從容,他捂著嘴唇狠狠地白了大小醬油瓶各一眼,大醬油瓶咧開嘴笑得像開了口的石榴。
合作者嗎?奉天注視著純種,他有聽說過貴族會跟純種談判的例子,但那些談判內容經常會令他認識到純種更加貪婪的一面,偶爾有不一樣的,例如丹青的純種那裡,年輕純種求的是學習更高級的機械工程,雖然想法很天真,但勝在進取。何聰這算是貪婪嗎?或許是的,竟然妄想與貴族平起平坐……不過這份野心並不惹人嫌,稍微也跟‘進取’掛勾,奉天就著合作的可能性思忖片刻,接受了提議。
“對外,會有另一個‘你’繼續正常生活。”
“另一個我?”何聰眯起眼睛:“再詳細一些?”
工作狂三人組合作性極高,每一個動作都能配合得天衣無fèng,這會兒族長遞眼神,碧翠調資料,黃泉讓開,接著族長身後就憑空出現一個巨型光離屏幕,上頭顯示出許多資料,唯一的圖像是一名少女,長相一貫的漂亮,身材較為嬌小。
碧翠攬下解說工作:“這是一名特務——香糙,生石花基因的中階貴族,她擅於腦波調控,是高級精神技師,主要負責情報偵察,最擅長使用光變化儀和干擾器等一系列精細腦波工具。她的任務是偽裝成何聰閣下進行外界日常生活,閣下請放心,香糙是優秀的特務,她的偽裝形神具備,不會出紕漏。”
紕漏什麼的,何聰不太著緊,他倒是有要求:“香糙的動態,每天給我一份報告,行嗎?”
碧翠聽了,點點頭,也跟奉天說:“是應該給何聰閣下了解情況,二人配合,在必要的時候就能減少出錯機率。”
奉天聽了,也認為合理:“好,還有要求?”
“另外如果我不以何聰的身份走動,就可以擴大活動範圍嗎?”比起為配合而躲起來,何聰寧願當‘別人’。
奉天略帶探究的目光落在純種身上,回答有所保留:“你怎麼做到?”
始終支頜不語的居士此時輕拍何聰後背:“說吧,讓他們知道也沒有問題,但要對外保密。”
聞言,工作狂三人組的目光就在二人身上徘徊,對二人擁有共同秘密感到彆扭。
奉天也承認居士的存在令純種變得難以掌握,這一點似乎會帶來不少麻煩,因此他的眉心又擠得更緊。
“好吧。”有了居士鼓勵,何聰更沒有禁忌了,直說:“我也可以使用干擾器和光變化儀,如果我換上一個不顯眼的身份,例如一個低階貴族的身份,那我應該可以擴展活動範圍,對吧?”
話落,面對幾人充滿懷疑的注視,何聰乾脆發動耳墜里的儀器,選擇程序中預設好的一份個人資料,進行調整。他就在三人面前變成了另一個人, 變成五官更美更立體的低階貴族。
碧翠立即打開調查系統,果然從變形的何聰身上讀取到這低階貴族的資料,完美無暇。
餐廳內頓時鴉雀無聲,三名貴族不敢置信,純種竟然擁有了專業水準的偽裝技能,竟能與特務或者爬蟲類偽裝者相比較……這是多麼神奇的情況。
“何聰閣下,請務必接受身體檢查,或許閣下身上發生了一些可怕的變化。書香門第”碧翠鄭重表示,畢竟基因變化不只有一條路徑,他擔心純種不是進化,而是變異。
居士長手把人攬住,笑容燦爛:“聰的身體檢查由我安排,熊貓博士是不二人選。”
何聰捏著某人的手背皮肉,把大手丟開,吐糟:“他本身就不只兩個。”
居士噎了噎,收回手:“唉呀,這話要是被熊貓博士聽到,一兩罐花生醬可搞不定,要慎言。”
想到那些大開大放的酒瓶底,何聰決定接受居士的建議,他對這類脫線怪才特別沒輒。
居士都這麼說,碧翠不敢多言,只看著族長,希望他有所指示。
奉天依舊冷靜:“可以,但是何聰,既然同為合作方,那我要求你提供體檢報告,可以?”
“嗯。”何聰自然點頭:“那我的活動範圍。”
奉天離開座位,已經然是一副談判結束的架勢,聞言,只花幾秒思索就決定:“戴上監視儀以後,你的活動範圍可以擴展到植物系限定區與及公共區,禁止接近其他族系限定區域。”
“監視儀?”
碧翠又解釋:“閣下,監視儀會明確顯示你的所在,在必要時甚至可以通過視像了解閣下的言行。”
行了,就是說上個廁所都能被偷窺。
只是到了這個地步,何聰也明白這已然是對方最大的讓步,他沒有過分奢求,只是提醒:“嗯,內含兒童不宜畫面,請在家長陪同下收看。”
工作狂三人組盯著純種,唇角一陣狂抽。
碧翠扶額:“好的,會在閣下進入任何私人地帶的時候,切斷監視。”
“碧翠,你是個好人。”
“得了,下一句打住。”
何聰聳聳肩:“我不準備問你什麼時候跟黃泉結婚啦。”
黃泉平靜地撞上牆壁,碧翠扶牆。
奉天把唇角抽得更歡,對於下屬屢屢遭受調戲,他決定承擔一些責任:“何聰,跟我到書房下載程序,除監視儀以外,你需要一些求救程序。”
何聰輕點頭:“奉天,你也有可愛的時候。”
奉天淡定地捫心自問:被調戲了嗎?可能嗎?
居士捧腹大笑:“聰,你別欺負奉天啦,他嚴重缺乏幽默細胞。”
何聰攤手:“我沒有欺負誰。”
黃泉扶額……你有。
碧翠掩臉……你絕對有。
奉天皺眉……肯定有。
居士笑得前俯後仰,幸虧這椅子是浮空的,要是有四條腿,這時估計要廢掉了。
“行啦,速去速回,我們來談談小明……的死亡。”
歡樂氣氛傾刻間罄盡,何聰瞪著居士,後者笑盈盈的,與他褪去輕鬆以后蒼白的臉色形成鮮明對比。何聰實在很想一拳揮過去,但他僅僅捏緊了拳頭,沒有浪費力氣。有時候居士是殘酷的,當這個人認為該碰觸他內心的時候,哪怕是鮮血淋漓的傷口,也能毫不猶豫地下手。何聰說不上感受,不知該慶幸有個知己,還是該憤怒這種揭發,抑或該恐懼那樣的深入。
奉天心裡不慡快,短促命令:“走。”
何聰睞上迅速離開的背影一眼,再看看居士,就小跑跟上去了。
居士目送何聰離開,回頭幾乎將整瓶醬油倒到盤子裡,大口大口塞進冷掉的鹹得發苦的食物。
碧翠和黃泉被落下,這會兒看得驚心動魄。
“閣下還是少吃為妙。”碧翠操心這機械人出事。
居士笑了笑:“內置冷藏系統,而且密封不怕氣味外泄,正在努力研究將食物轉化為機械能量的裝置。”
碧翠皮笑肉不笑,他真不知道這機械人想幹什麼,竟然有這樣逆天的想法……不過現今世上,又有誰不逆天呢?輕輕嘆息,荷花貴族不再多話。
黃泉難得開口:“太咸會生鏽。”
居士目瞪口呆,愣了半晌後驀地失笑:“哈哈,我身上用料不怕侵蝕,放心。”
碧翠也看了黃泉一眼,才恭敬地向居士鞠躬:“碧翠和黃泉還有公事要辦,閣下請慢用。”
話落,準備要走了。
居士看著樂,不禁丟下一句:“你們倆什麼時候結婚?”
碧翠一個趔趄,黃泉扶一把,荷花貴族剛才穩住便腳下生風地飆走了,絞殺榕貴族怔了怔,接著以更快速度趕上。
第28章 求諒解
奉天正在後悔,不為別的,只為自己一時衝動把心事重重的純種帶走。
要安慰心情鬱悶的純種,奉天實在沒有經驗,這類問題向來是碧翠的任務。於是平靜外表包裝下的洶湧澎湃雷電交加的內心在幾經折騰後,終於憋出一句話。
“與其傷心,不如多花心思干實事。”
驀地聽到族長貴言,何聰微訝,沉重心情也隨之變得模糊,他偏臉看向奉天,這頭棕發卻似乎故意阻擋視線,令他只能看到高高的鼻尖。何聰眨眨眼睛,大步越過族長,探頭看那正顏厲色,饒有興味地問:“這是在安慰我?嗯,族長就是族長,果然獨樹一幟。”
“……”奉天僅僅冷眼睇著何聰,看似淡定,其實腦袋正在一抽一抽地發痛。
眼見奉天嘴巴跟河蚌似地合得緊,何聰打心底里一陣好笑,感覺心情也沒有那麼沉重:“是呀,畢竟是好朋友去世,心情當然不會太好,而且我想了一夜,卻發現自己真的什麼都做不了,所以……你說我該怎麼辦?族長閣下能給愚蠢的純種一點建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