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十數個酒瓶底冒出名為饑渴的貪婪的光芒,餓狼般盯緊黃泉:“如果每人有一罐。”
“嗯,我買。”黃泉應付得利索:“每人一箱。”
熊貓博士們齊心嗷了一聲,合力劫走培養皿,到一旁努力折騰去。
黃泉向族長一禮,便大步走向不遠處的博士們,背手立正,認真監督用花生醬換來的奴隸工作。
……再度無語。
有時候何聰會想,黃泉說不定是個天然黑。
鬧劇沖刷過後,緊張感有所緩和,何聰認真想了想,平平地說:“我既不能用念力把調羹弄彎,也不能隔空取物,從來不知道什麼是強大精神力。”
“這不是你的錯。”居士說著,見奉天皺眉,瞭然道:“不是我偏袒聰,而是聰之所以能用腦導系統,是我教他的。”此言一出,居士立即子成了聚焦點,他依舊不慌不忙:“因為聰能做到,所以我教他,今天的是意外。”
何聰摸摸額頭,心中一團亂麻,便與居士商量:“你教我一些純種學不會的事情,而我學會了。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中只聽到一些奇怪對話,不斷強調不能讓我清醒過來。但是何聰當了25年平凡人,既不是超級塞亞人,也不是大衛高柏飛。居士,你告訴我,我是何聰嗎?”
“……”
“如果我不是,那麻煩告訴我,我是什麼東西?”
奉天注視著純種異常的臉,那神色奇異地平靜,仿佛剛剛只是問了一個土豆地瓜級別的無聊問題,縱使那可能是純種的全部。如果何聰不是純種,又為什麼會被收進冷凍庫呢?原來的何聰呢?如果這不是何聰,又是誰蓄意製造這個何聰呢?這其中奉天能聯想到千絲萬縷,牽扯上各級權力位置上的人物,不由得相信真相將會極具震撼性。
居士也認真思索了問題,他的程序清晰處理完數據後,得出簡單答案:“是什麼都沒關係,我都能接受。”
“……”奉天皺眉:“這不是重點。”
“是重點,我原來就是喜歡這個何聰。”居士指著何聰,笑眯眯地說:“錯不了。”
何聰揉了揉額角,腦袋埋進促起的雙膝中,既無奈又慶幸,至少無論答案好壞,還會有個傻瓜支持自己。這種奇怪的想法令何聰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抬頭挑眉:“嗯,這個答案真妙。”
“喜歡?”奉天眉頭擠得更緊,打了數個結:“感情用事不能改變任何事實,你並沒有為他解決問題。”
“但問題並不重要。”居士環手抱胸,睨著奉天悠悠地感嘆:“小奉天,你比我更不知變通,你和我至今見到的都是這個何聰,所有感情基礎都建立在這一個何聰身上,所以無論他是誰,結果都不會變,只要我們幫他就好。”
“幼稚,純種產生異變,這種事情可不是一句‘幫他就好’能夠解決,牽涉到多少問題,你還不清楚?”
“得,還你‘感情用事不能改變任何事實’,無論是何種態度,我們要解決的問題始終是它。”
奉天劍眉一橫:“我強烈懷疑你缺失了某個零件。”
居士拍拍腦殼:“昨天才檢修過,沒問題。”
這二位倒是扯起來了,何聰抹一把臉:“只要我戒酒就不會出事,是嗎?”
二人霍地住嘴,居士全心估算機率,奉天則有些懊悔自己跟一台程序出錯的電腦較真。
“90%的機率是安全的,不過熊貓博士說得對,你以後要做的不是逃避,而是積極去掌握它。”居士笑容燦爛:“我會教你。”
“不,從明天起,你禁止外出。”奉天皺眉:“事情搞清楚以前,儘量避免與外界接觸。”
未等何聰表態,居士低喃:“我偷渡你出去。”
奉天額角一抽,攥緊拳頭,冷聲道:“這是我的純種。”
“合約條款其中一條,在不損害你的名譽等無形或有形資產的情況下,我擁有自由。”何聰淡定地提醒。
“如果你被發現,就會造成影響。”
“那就是未造成事實。”
“現在你是不是純種還要重新考慮,所以合約不再生效,你只能聽從指令。”
“意思是,奉天族長家中的純種遭到禁足,不會遭人非議?書香門第”何聰提醒奉天注意形象,植物系族長在純種方面的名聲太臭了:“耀祖會長會高興得睡不著覺。”
“……”不可否認,純種保護協會是一個大問題,但現代科技不是擺設:“會有解決辦法,你只能安分留在家中。”
何聰撐著床,身體微微後傾,仰首望著居士的下巴,問:“你會來陪我?”
“嗯。”居士笑盈盈地點頭:“如果你想,我還能偷渡你。”
“你!”奉天考慮重裝防衛網,防止一切機械人進入自家。
“放心,我不會逃出去。”何聰淡淡地補充:“但不要拖得太久,如果你不能給我答案,我就自己去查。”
奉天不以為然:“現在你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嗯?”
“他是誰。”奉天把345號純種的資料遞到何聰眼前。
何聰仔細一看,愜意表情瞬間凝結:“小明?!”
第25章 推敲
6歲以前,何聰和小明每天膩在一起。
那時候的何聰就像一隻剛蒸好的小包子,水靈靈嫩生生的,每天粘著年長兩歲的小哥哥‘小明、小明’地叫個不住,不論被糾正多少次,何聰依舊執迷不悟地管小哥哥叫‘小明’,鍥而不捨地當一根小尾巴。
小明有一台特別酷的俄羅斯方塊掌上遊戲機,何聰扒著父母大腿哭了半天也沒有哭到手,乾脆就放棄了,看著小明玩兒也不錯。
有一次何聰被小明嘲笑不會背九九乘數表,後來拿媽媽臨時灌輸的微積分反擊,小小扳回一城,哪知道第二天小明就弄清楚了什麼是微積分,他又被狠狠嘲笑了一番。大家說小明是天才,天才是什麼?天才就是今天你跟他較真九九乘法,明兒他跟你拼三角函數,所以何聰又放棄了。
即使偶有小矛盾,何聰這小尾巴還是當得很稱職,小明的衣角總拖著一隻小包子,何媽媽找兒子就吼‘小明’。
“小明,你媽媽為什麼老說叉燒比你好呢?分明巧克力比較好吃。”
小哥哥兩隻大拇指把遊戲機按得風生水起,頭也不抬:“那是巧克力好,還是我好?”
何聰內心的小天秤把巧克力和小明各放一邊,卻怎麼也稱不出個輕重來,乾脆都放一邊了:“都好。”
“嗯。”
“小明,我長大以後要當作家。”
“嗯。”
“我要寫公主踩到釘子受了傷,王子把她抱回城堡,從此過上幸福快樂的日子。”
“不行,要是踩著鏽釘子,公主會得破傷風死掉。”
“哦,那就踩香蕉皮吧,這個我前天才踩到。”
“嗯。”
聰子好奇:“那小明長大以後要當什麼?”
小哥哥暫停遊戲,支頜:“當王子。”
小明父母也是生物學家,不過他們研究的是人類。
何聰不明白為什麼還要研究人類,他們自己不也是人類嘛?小明說他們是為了生出叉燒而努力不懈。
6歲以後,爸爸媽媽轉戰俄羅斯,何聰從小明手上得到了掌上遊戲機,自此有俄羅斯方塊的地方就有小明的影子。他們通過郵寄不成樣的圖畫和幾個歪歪斜斜的字,奇妙地將友誼延續下去,搬遷和成長也沒能斬斷他們的羈絆。
即使何聰已經從小包子變成黑芝麻湯圓,卻依舊對發小懷有最真摯的感情。
何聰最後與小明聯絡是在公元2012年,前往叢林的前一天,當時他與小明視頻聊天,說了什麼?
[你說過要當作家,卻做起跑腿的工作,森林部落的疫症也要你管?]
“哦?那你當上王子了?”
[早當上了。]
“啥?”
[我不是一直在照顧你這個笨公主?]
“我擦!”
[教你用電腦,教你上網,教你用e-mail,教你寫博客,還教你用這個視像通訊,我容易麼?]
“王子還跟公主算帳啊?”
[你是公主嗎?]
“公主可以賴帳,我就是。”
[……記得十天後要接王子飛機。]
“每年冬天都往這邊跑,怕冷就別住在會下雪的地方呀。”
[下雪好。]
“好?那還要往這邊跑?”
那時候小明笑了,笑得意味不明。
在公元2012年發生的事情,何聰還記得很清楚,因為至於他,那只是個把月前發生的事情。
種子計劃就是要把優秀的純人類留下來,那麼找上小明也不奇怪,只是何聰不相信小明會簽定協議,更不相信那鬼扯的‘冷凍倉中猝死’。
如果夢境是真的,那小明是因他而死?
如果夢境是真的,那兇手又是誰?
如果夢境是真的,那小明的孩子在哪裡?
“聰,你還好嗎?”
居士充滿擔憂的聲音終於將何聰拉回現實,他遲鈍地應了一聲,再度細細閱讀文件。
“我很好,但我的髮小不太好。”
“發小?”
居士好奇,奉天也好奇,上下打量著何聰。
何聰戳了戳幾個古漢字,故作輕鬆地說“小明……游朗明是我的朋友。”
“朋友?那他和你做的夢有什麼關聯?書香門第”奉天憶起那些囈語,當時的何聰看起來特別難過。
“關聯?”何聰想了想,然後發現有些事情他實在無力修飾,便照實說:“我的夢只有聲音,我聽到他被殺死,被拖走,兇手的語氣就像在處置一塊垃圾。”
居士和奉天同時皺緊眉頭,儘管何聰語氣平淡,二人聽著卻特別刺耳……這人該是憤怒到極致了吧。
奉天以指尖輕點‘公元3022年’幾字:“那時候你還在冷凍倉里,怎麼可能聽見什麼?”
面對質疑,何聰笑了笑:“是呀,我在雪藏,所以我能知道誰對我做了什麼?”
奉天皺眉:“你是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