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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青淵才不會答應她這個無理的要求,他沒忘記這裡還有別的龍,“我就待在這屋裡,哪也不去,不給你添麻煩,你好好做你的翠花。”
西風無法,她不走,他也不會走,她一走,羅家就要遭大難。在她還沒有想到怎麼讓她和羅家安然脫身的方法之前,她就必須做她的翠花。
入了夜,宮人送了晚飯來,菜有四樣,精緻誘人,菜香撲鼻,但量並不多,飯也只盛了一碗。西風慶幸自己不是妃子,不然天天都要餓肚子了。
她瞧瞧這飯菜,又看看青淵,說道:“你自己去找吃的,記得隱身,不要大搖大擺在宮裡走動。”
“哦。”青淵起身了又道,“我也沒打算吃別的龍送的飯。”
說完這才走,留下滿屋醋味。西風不由笑笑,她就不該刺激他,明明待得渾身不自在,卻又不放心她,非要在這裡留著。
她吃下一碗飯,肚子只填了個半飽,要是小火在就好了,可以讓它去一趟御膳房,給她抱一桶白米飯回來。
不過讓月兒去抓小火,兩個小傢伙還不回來,該不會真的是私奔去了吧。
入了夜,本該更加寂靜的宮廷,不知哪裡傳來了陣陣曲聲,在這聽雅閣上空漂游。她抬頭往窗外看去,從曲聲的遠近聽來,應當不是聽雅閣的良人所奏。
那樂聲是她不曾聽過的,無論是樂器還是曲子,都好似不是月國的樂曲風格。
曲聲悠長平穩,飽滿圓潤,並不是樂聲清脆的樂器。曲子悠揚,從遠處悠悠傳來,滿是哀思,讓人聽得有點小傷感。
西風放下茶水推門出去,發現院子裡已經有其他良人聞聲出來聆聽。
“也不知是哪裡傳來的聲音,聽著想家了。”
“哪有什麼聲音?我怎麼沒聽見?”
“那兒呀,這樣大聲,你竟聽不見。”
“我們已經住得很是偏僻,那兒,也不知道是不是冷宮。”
“冷宮?定是哪個被冷待的妃子在哀怨吧。”
那幾人說著,立刻便有了共識——“可怕,以後可千萬不能被打入冷宮。”
西風瞧了她們一眼,便繼續聽曲,那音調依舊平穩圓潤,只是越聽,心中就越愁。愁得她感覺整個人都如同被秋風席捲,蕭瑟中透著微微淒涼。
她搖了搖頭回過神來,進了屋裡將門關上。
那曲子還在夜空中飄蕩,由初秋轉入深秋,似馬上就要墜入寒冬中。
西風心癢了,她想看看到底是誰在吹奏這麼淒涼的曲子。想罷,便從窗戶溜了出去,躍上屋頂,朝那聲源飛去。
沒有月色映照的皇宮也並不顯得晦暗,盞盞華燈如倒映星河,在各個宮殿中綻放光芒,與皇宮的金瓦相映,金碧輝煌,透著皇家特有的威嚴和孤清。
西風眼裡映滿了金燦燦的金子,瞧著瞧著,差點一腦袋撞在屋頂飛檐上。
此時曲聲已停,在皇宮中沉寂了。
她想循聲去找已經沒有可能,因為這皇宮實在太大,房屋萬間,曲聲一停,要找到具體位置就不可能了。她等了半晌,那曲聲依舊未起,怕是吹奏的人累了。
西風唯有朝原路折回,想著如果青淵沒去吃飯就好了,說不定他能找到那曲聲來源。
她剛回到屋裡,就見宮人們在外頭敲門,要進來收拾殘羹。
宮人收拾完東西,眼見就要走,西風喚住一人,說道:“公公,我跟你打聽個事,那兒是什麼地方?”
公公朝她手指窗外的方向看去,因這聽雅閣已經快近邊緣,她一指,那兒統共也就一個能住人的地方,猜著約莫是那,便說:“禁華庭。”
“禁華庭是什麼地方?住了什麼人?”
公公沒有直接答,而是問道:“主子問這個做什麼?”
“你剛才沒聽見有人在吹曲子麼?我想知道是誰在吹曲。”
公公皺了皺眉,還是客氣笑笑:“羅良人在說什麼,哪裡有人在吹曲子。”
西風一愣。
他聽不見?可為什麼方才良人們能聽見?不對,倒也有人說沒聽見的。
這曲子還能分人了不成。
此時那消失的曲子又再次響起,依舊是平穩憂愁的調子,聽得讓人難過。西風說道:“現在公公聽見了吧?”
那公公尷尬一笑,仍是沒有聽見:“等會會有人來上水,為您沐浴,沐浴後,主子便歇歇吧。”
這分明是說她累糊塗了。
西風不跟他計較,等他們一走,她又跳到屋頂上,快速地往那聲音飄來的方向跑去。
這皇宮,真是怪哉。
不但有饕餮,還有奇怪的曲子。
這樣離奇的景象,國師竟然不作為,任它們折騰,也是怪。
想到師出靈殿的國師,西風就想到了離千戰,他常受十國君主邀約入宮查看,也不知道會不會在這大月國碰見他。
應當不會這麼巧。
循聲疾奔的她忽然就見夜色下,一個高大的中年男子負手而立,腳點飛檐,遠遠看著她。
西風一驚,腳尖一絆,撲身摔倒在這刺人的瓦片上,摔得下巴都磕破了。
離千戰微微皺眉盯看,對她出現在這裡有些意外,再看她身上穿的良人宮衣,更覺意外。
而她身邊明顯少了個人。
“為什麼你會在這,那條龍呢?”
第78章 池中魚(六)
西風爬起來拍拍沾了塵的衣服,瞧了他一眼,說道:“賺黑心錢的靈殿殿主不去管好自己的事,偏是來問我,這可不好吧。”
離千戰盯著她問道:“我如何沒有管好自己的事?”
西風輕笑一聲:“這皇宮有怪獸,還有奇怪的曲聲,你都沒看見,沒聽見?與其來管我,倒不如先收拾好它們吧。”
“你仍是這樣,什麼都不知道,就妄下言論。”
“哦。”西風不願對他講道理,那饕餮,那樂曲或許的確有什麼隱情,但她一點都不想在他面前好好說話。她嫌惡地看著他,說道,“你最好不要調查我為什麼進宮,就算查出來了也不要拆穿我,否則我就說出你我的關係,讓你也惹上麻……”
“我沒有打算調查你。”離千戰淡漠道,“你想太多了。”
“……”被打臉的西風深吸一口氣,強行露出微笑,“行,那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平靜的宮中,傳來陣陣敲鑼聲,剎那傳遍半個皇宮。
幾乎是在鑼聲一響的瞬間,原本就明亮的皇宮突然亮起更多燈火,將每個角落都照得透亮。西風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正往下面瞧看,就聽離千戰問道:“那條龍是不是在皇宮裡到處走動?”
西風抿唇,她才不告訴他,自己猜去。
離千戰繼續問道:“你知不知道這動靜意味著什麼?”
西風最受不了別人賣關子,沒忍住,問道:“什麼?”
“意味著宮裡有刺客。”離千戰尾音剛落,就見她拔腿就往聽雅閣的方向跑,樣子慌慌張張,永遠是一副不可靠的模樣。
離千戰良久無言,此時曲聲再起,隱隱從那禁華庭中傳來。他往那看著、聽著,曲聲幽幽,帶著隱隱愁思。
巡夜的護衛已經追查到了這邊,見有人站在屋頂之上,正要喝聲,待看清那人的臉,立即收了手中兵器,問道:“殿主,可有發現可疑的人?”
離千戰低眉看他們,說道:“沒有,我繼續查看宮中可有妖物,你們去捉人吧。”
“是。”
在魑魅魍魎橫行的年代,最有威嚴的不是一國之君,最驍勇的不是大將軍,而是捉妖師,尤其是出自靈殿的捉妖師。
十國國師皆出自靈殿,天下九成捉妖師也師出靈殿,國君對他們又敬又怕。
曾有一國之君棄用靈殿國師,結果邪祟侵襲朝野,饒是國君請來無數得道高僧、玄門中人,都是徒勞,妖災弄得民不聊生,國將不國。最後國君親自前往靈殿,懇請他們出手。
靈殿中人一到,妖魔盡除。自此此國國民篤信靈殿,而別國聽聞此事,更將靈殿中人奉為座上賓。
而每年一次請靈殿殿主入住宮中巡視,也成了十國君主最為期盼、最為安心的事。
哪怕說靈殿已經掌控了人間最高的權力也不為過。
所以離千戰說讓侍衛退下,他們也立即離去,沒有逗留。
曲聲蕭瑟,似涼涼秋風,勾得人心有愁思。
離千戰緩緩將視線收回,不知為什麼西風會出現在這裡,而且還穿著一身良人宮衣。
西風焦急地往屋裡跑,怕那個刺客就是青淵。她倒是不怕青淵被人發現,只是怕萬一引起了什麼騷亂,宮中徹查,查到良人身上,她的身份就要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