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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歹是個凡人,他們對我下手卻不對先一步進廟宇的碗妖下手,這不是包庇,難道還是瞎呀?”
喘順了氣的西風總算是能凝神施法了,她蹲下身,掌印地上,在手背上畫下符印,一聲喝“起”,地面頓時震了三震,裂開一條深淵大口,飛揚的塵土立刻被大口吸入。
飛塵雖多,但是總有吸完的時候。
不過半刻,這混沌廟宇,就漸顯模樣,不但是方才揚起的塵,就連原先積攢在廟宇的灰塵,也都被吸得一乾二淨。
西風覺得人都清慡了起來,痛快。
這塵土一散,原本還在塵中嘻嘻哈哈的聲音,就消失不見了。
西風探頭往廟裡一瞧,至少有七八條影子閃身躲藏。她一挑眉毛,提劍進去,這廟裡面也實在是破舊了,各路曾被供養的神仙石像倒得東倒西歪,一片頹敗之態。
這廟宇,只怕是荒廢了很久了。
進了裡頭,那碗妖的妖氣就變得十分明顯,她輕掃四下,猛地提劍朝一尊石像背後揮去。
“啊——”被驚嚇的碗妖突然蹦了出來,往後面逃去。
西風輕哼,手中飛出一根金線,在空中迅速編織成網,眼見就要攔截下來,忽然那石像“活”了過來,突然站立,直接將金線擋住了,碗妖再次在西風眼前逃走。西風氣得再不想手下留情,對石像說道:“就算是神仙,我也不會客氣了。”
天上的人真追究了,她也有理有據,說他們包庇嚇唬小鎮百姓的妖怪。
手中長劍化作鐵棍,就要敲碎石像逼出那小神仙,一隻手憑空伸出,抓住她的手腕,急聲:“住手。”
本來也沒真的想敲碎石像的西風唇角一彎,抓住那隻手,用力一拽,一縷精魄就從空中被拽下來。
姑娘猝不及防,“哎呀”叫了一聲,從空中滾落,摔到地上,痛得嗔道:“粗暴。”
西風用金線纏住她的手,問道:“‘嘻嘻’是不是你?”
姑娘轉了轉眉眼:“不是我,是你背後那個。”
西風微頓,回頭看去,就見一個大胖姑娘正以千斤之軀朝她壓來。瞬間似猛虎撲食,西風急忙閃開,那胖姑娘動作倒是輕巧,本意不是襲擊她,而是救那姑娘走。嚇跑了西風,便立刻拉她走,誰想金線從瘦姑娘的手上糾纏上她的手,一下子便捆住了兩個人。
被捆成粽子的兩人越掙扎,金線就將她們纏得越緊。
西風蹲在她們面前,嘴角一咧:“嘻嘻。”
“……”
“笑啊,怎麼不笑了,剛才不是笑得很得意嗎?”西風伸指往她們額頭戳了戳,“雖然是小神,可是好歹也是位列仙班了,沒有凡人供養,就該回到天庭等安排,你們卻貪戀人間不離開,還給妖怪幫忙,羞不羞,羞不羞?”
兩個姑娘氣道:“你什麼都不知道,妖怪也比你凡人好。”
“怎麼個好,天天半夜跑去敲百姓的門?”
“就是比你好。而且我們有人上香供養,用不著回仙班。”
西風一聽,倒覺奇怪,這裡的廟宇看起來已經荒廢,連來路都被野糙堵住了,按理說是沒凡人前來的。
而且也不可能是碗妖供奉,唯有凡人敬上的煙火,才能供養廟宇神仙,否則不多久就會被天庭發現,隨之將他們召回。
西風看向神台那,發現那裡的確有殘留的香火,還有一些吃的。
這裡有人。
不待她深思,這破廟,再一次颳起疾風,又閃過幾條影子。
胖姑娘大喊:“別過來,你們打不過她!”
可是那些人救人心切,沒等她的話音完全落下,影子就已經躥了進來,朝西風撲去。
青淵微微偏身,抬手一扇,狂風席捲,瞬間將那幾條影子全都拍在地上。
西風也不認得這滿地的神仙到底是什麼神什麼仙,但是弱到連她都能不費吹灰之力打贏的,肯定是仙班末位了,只是人間每座廟宇都能見到的普通小仙。
她抬指牽引金線,將他們全都捆了起來,仔細一數,足足有八個人。
“可以呀,八個人齊心協力幫一隻妖怪,它威脅你們?是你們的老大?”
“碗碗是好妖怪。”仙童說道,“它沒威脅我們。”
“那你們為什麼要幫它,還有,這桌上的供品和香火,是誰供奉的?”
幾人面面相覷,還是仙童先開了口:“碗碗。”
西風哼笑:“碗碗是妖怪,它供奉的東西你們根本吃不了,既是廟神,只能是凡人給你們供奉東西。啊……讓我去找找,到底是什麼凡人,竟然跑到深山來。”
“你站住。”瘦姑娘咬牙道,“你不要去打攪老乞丐,他病得很厲害,不能受驚嚇。”
“老乞丐?”西風皺眉,裡面傳來輕輕的拄拐聲,正有人往這邊走來。
西風往那邊看去,那腳步聲非常緩慢,像行走的人每一步都走得很吃力。過了許久,西風才終於看見那個人。
那的確是個很老的老人了,他衣衫襤褸,又破又舊,幸好是夏日,倒也不會冷。他很瘦,非常瘦,一臉病態,拄著根老木棍慢慢地往廟堂走來,眼底皆是疲憊,失了魂般。
他似乎發現有人站在那裡,抬頭看去,見是個姑娘,十分意外,沙啞著嗓子說道:“姑娘,大半夜,你怎麼跑到山裡來了,快回去吧。”
聲音啞得幾乎聽不清楚,西風看看背後被捆著的一堆小仙,這老者,果然是看不見他們的。她答道:“我這就回去,爺爺你怎麼住在這?”
“我在這裡住了很多年了。”老乞丐說了幾句話,便彎身咳嗽起來,連拐杖都快撐不住了。
西風見狀,尋了四下,拿了神壇的水給他服下。
老乞丐喝過水後才好了些,說道:“你快回去吧。”
“聽爺爺的。”西風又道,“爺爺您一個人住在這?”
“還有個孫兒,他還沒回來。”老乞丐又道,“是撿來的孩子,頑劣得很,總是傍晚就跑出去,說晚上討飯容易。我病了兩年了,開始還能自己下山,這半年來走不動了,都是他討了飯回來。”
說著,他目有擔憂地朝外面看,嘆氣:“他年紀不大,可是懂事。又這麼晚了,還不回來……膽子大,也不怕走山路,說了幾十遍,就是不聽……”
他這會才看見暗處那邊好像也站了個人,細瞧是個穿青袍的男子,他忽然明白過來什麼,笑了笑說道:“是我多事了……礙事了。”
西風的腦子飛快一轉,明白過來他八成是誤會她和青淵是私自幽會的男女了:“爺爺,我們不是……”
“爺爺懂的。”
西風揉揉腦袋,再看青淵,還站在那數神仙。她嘴角一抽,起身說道:“那我們走了,爺爺你保重。”
老乞丐坐著朝她笑笑,又對青淵笑笑。
西風拉著青淵的手就往外面走,臨走前,指上飛出一道白光,將捆住眾仙的金線斷開。
破敗的廟宇,沒有腐朽的氣味,仙氣滿滿,還有妖氣,還有將死的氣息。
西風回頭看去,老乞丐還坐在神像前面,等著他的孫兒回來。
“八個神仙,一個死魂。”青淵數了數手指,又搖頭,“不是死魂……是死魂……不是……”
“不是死魂。”西風抬頭看他,說道,“陽壽已盡,但卻能躲過黑白無常的追蹤。”
那老乞丐,實際應該已經死了,但不知為何,又還如活人,沒有半點死魂的氣息。他的名字在生死簿上已勾紅,但卻能隱藏死魂的氣息。
“怪。”
她說完,一個姑娘就說道:“不怪。”
她往那看去,那瘦姑娘已經和胖姑娘一起出來,輕身落下,朝她行禮:“剛才謝謝你,沒有多說什麼。”
西風問道:“老乞丐的孫兒,是不是碗碗?”
兩人略有遲疑,還是點頭了:“是,只是老乞丐不知道。”
瘦姑娘繼續說道:“碗碗是老乞丐乞討的碗,但一開始碗碗只是只妖怪,並沒有化作小童。後來爺爺病倒,無法下山乞討,碗碗就變成男童,認他做了爺爺,每天去為他乞討食物。”
西風恍然,難怪碗碗說不要牛肉乾,因為咬不動,原來那牛肉乾不是它吃的,而是給老乞丐:“那為什麼,老乞丐已死,卻又沒死?”
“我們也不知道。只知道只要爺爺吃了碗碗討來的食物,死魂之氣就能削弱,黑白無常在外面經過,都發現不了。”胖姑娘懇求說道,“你不要抓碗碗,它是個好妖怪。要是它被抓了,那爺爺也會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