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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不出在這林子裡還有誰會害我,拼命想把那繩子解開。那繩結似乎打得很巧,不管我朝那個方向使勁,都始終沒有一點鬆動。我想乾脆拿刀割斷它,這時候,聽見周同在樹下呼喊。他大叫蛇!蛇!好像還在用力撞樹,想把我撞下去。我費了老大的功夫才摸出刀,把刀刃朝脖子後邊揮過去。第一下落空了,我調整了一個角度,又揮了一刀。這一次我感覺脖頸上一熱,像是什麼東西的血,噴了我一身。
脖子上的纏繞頓時消失,我張著大嘴喘了幾口氣。還沒等我緩過神來,托著我的那根樹枝,突然發出夸嚓一聲。我馬上意識到這是要斷了,喊了一聲周同閃開!周同也不知道在用什麼撞樹,樹身猛烈地晃動了一下,那本來已經快要斷了的樹枝,就在這晃動中壽終正寢。我只覺得屁股底下一空,然後整個人便掉了下去。這裡的落差估計有兩三米,底下又都是矮灌木。我掉下去的時候,也不知道一屁股坐在了什麼東西上頭。兩個大腿根像被刀剜掉了一塊肉,那麼結實的一條登山褲,也呲啦一聲劃破了。
我坐在那兒起不來,聽見耳邊刀聲呼呼的。周同好像是揮舞著鐮刀過來的,一把拽住我的衣領,把我拼命地往後拖。我被他拖了一段,想爬起來自己走,周同突然大喊趴下,緊接著,我就感覺他那把刀,從我頭頂上飛了過去。我頭髮還沒長出來,剛才那一下,刀刃幾乎就貼著我的頭皮。我嚇得直縮脖子,頭上臉上,被周同撒了一把不知道什麼東西。撒完那東西他才來扶我,像是想背我來著,被我壓得一趔趄,嘴裡說:“你怎麼這麼重?”我真想一巴掌把他拍趴下,說老子他媽的背著兩個包呢,你說重不重?周同最後決定還是不背我了,半拖半拽的,拉著我一路狂奔。
跑的時候我就感覺腿那兒有血流下來,另外眼睛裡的紅光,好像慢慢就看不見了。我們全速跑了有十幾分鐘,累得再也沒力氣了,才停下來休息了一會兒。我看周圍都是黑的,問周同為什麼不開手電。周同沒回答我,我以為他是沒力氣說話。所以當他突然出手按住我腦袋的時候,我還以為又遭到什麼襲擊了。我下意識地抬胳膊去擋,看見眼前一道白光,倏地一閃而過。接著我才聽見周同的聲音,他說:“林柒你是不是瞎了?”我隨口回了一句你才瞎了!心裡咯噔一下,猛地揪住了周同的衣服。他就在我跟前觸手可及的地方,那道白光,也時不時地就會在我眼前晃動一下。我開始意識到那白光就是手電發出的光,手電亮著,我卻什麼都看不見!
我不知道我花了多長時間去接受這件事,只知道頭幾分鐘,我好像連喘氣都不會了。我就像石化了一樣,聽周同在耳邊不停地叫喚我名字,卻連一個反應都給不出來。周同甚至還扇了我一巴掌,扇的我半邊臉火辣辣的,腦子裡依然翻來覆去就一個念頭:我他媽瞎了!還沒找到我哥呢,這雙招子就廢了!周同突然用力抱了我一下,聲音有點哆嗦。他說我們現在回去,給你找個醫生治,也許還能治好呢!我搖了搖頭,握住周同的手,把他打開的手電,分別貼在我的左右眼上。視網膜的光感還在,貌似這樣的狀況,還是有可能復明的。我知道我這是在自己安慰自己,順道著也安慰周同說,這種應該算感官障礙,不算是真的瞎了。而且我們已經走到這了,要現在回去,找到我哥的可能性可就幾乎沒有了……
接下去我們誰都沒說話,靜的都有點死寂的味道了。我怕這事對周同的打擊太大,於是主動找話問他,說剛才勒我的那是啥?周同淡淡地回答說,是蛇,會飛的蛇。不過你別怕,我在你身上撒了雄黃,它應該不會再纏上你了。我心想這雄黃可能不一定有用,那要是真是蛇,被我砍斷了,應該也追不過來了。周同把我一條胳膊架在他肩膀上,扶著我起來,說了聲咱們走吧。我跟著他繼續往前,一時間,有種和他相依為命的感覺。我又回憶起剛出門那會兒的想法,當時就覺得,要能把我哥找回來,死我都願意。現在只是廢了一雙招子,離死還遠著呢。要這麼想的話,我的運氣還算不上太差。
走了一陣,周同漸漸放慢了腳步。聽他的呼吸也沒亂,估計不會是碰上怪事了。他把我放開讓我靠在路邊,他自己往前去,過了一會兒回來,跟我說前面好像有地方露營,有一塊像房間那麼大的空地,草都被人踩平了,就剩下一棵大樹。我聽他的描述也覺得可以,就跟他過去,在離大樹不遠的地方生了一堆火。周同讓我先喝口水,他四處去看看去。我剛把瓶蓋擰開,還沒湊到嘴邊上,就被他從背後拍了一下,急著說:“林柒你看,你看這草地上的印子!”我苦笑著說我看不見啊,周同這才想起來,跟我說那草地上,有一些四四方方的印子。看那長寬,剛好是一個人的大小。
我啊了一聲,疑惑道:“什麼樣的東西能留下這種印子?”周同也在想呢,突然跳起來說:“棺材!棺材就是這個形狀的!”他這麼一說,我也覺得有可能。可要說周家人扛了一批棺材進山,那就有點不可思議了。周同猜測道,會不會周芸他們也知道此行兇險,所以做好了必死的準備?我搖頭,說這山里又沒人管,人死了不能就地安葬嗎,要棺材幹什麼?我讓周同帶我去摸一下那些印子,靠手指頭去測,每一個印子入土都不算淺。由此推斷,那些棺材還都不是空的。那棺材裡裝的是什麼,是人,還是其他的什麼東西?周同嗯了一陣,說他想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