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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不明白,看齊方從殭屍背上下來。他腳一落地,馬上捂著嘴,像是又要吐血。那口血最後被齊方壓住沒吐出來,我讓他扶著我的肩膀站著,兩個人一齊往周琳身上看。周琳兩隻手僵硬地擱在膝蓋上,比起她不久之前的模樣,渾身上下好像少了幾分戾氣。齊方說感覺不對啊,我在一旁附和著點頭。齊方又說周琳怎麼都不理咱們,我繼續點頭附和。後來齊方突然叫我過去看看周琳是怎麼回事,我先習慣性地點了頭,等回過味來,又立刻拼了命地搖頭。我說我不敢去,周琳她用一隻手就能捏死我!你派游屍去,我們這兒,也就他還能跟周琳對上幾招。
齊方不知道在顧忌什麼,聽我說不去,竟然跨出步子說那他去看看。他走一步要歇好半天,我實在是看不下去,咬了咬牙超過齊方,三步兩步跑到周琳面前。離得越近我看的越清,周琳的氣勢,竟然已經完全不存在了。她就像是個空的軀殼,硬邦邦地擱在那條長凳子上。她眼眶裡的瞳孔也幾乎都散開了,臉上一片死灰色。現在的周琳和我當初認識的周琳,生與死的對比衝擊力非常之大。我甚至錯愕地停下腳步,在周琳面前站了一會兒才跑回去。我把看到的情況說了一遍,齊方判斷道,周琳應該是被人給廢了。他保持走一步歇一陣的頻率走上前,扒拉開周琳頭頂的頭髮,仔細看了看。周琳頭頂百會穴有個針眼,原本封在那個穴位上的針,如今卻已經不在了。周琳被廢,對我和齊方的威脅解除。按理說齊方應該高興才是,可我看他,卻覺得他更犯愁了。我問說你想什麼呢?齊方答說,是誰把周琳廢了?她厲害成這樣,要動手把她廢了,那得費多大勁兒?我大膽地猜,會不會是我哥回來了?齊方說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只是……後邊的話他咽下去沒說,放開周琳,後退了一步。
在看見周琳之前,我和齊方正在計劃下一步的行動。現在齊方重新接起這一茬,說走吧,咱們回學校去。他說不管是誰把周琳廢了,那些想要他命的人,肯定還會使出其他的手段來。所以他得趕在天黑之前,找到一個進可以攻退可以守的點。我問說咱們學校里有這樣的點嗎?齊方嗯了一聲,跨過路邊的人行道,重新讓殭屍背著他。在大馬路上這樣的舉動顯得挺異常的,不少過路的人,都忍不住往齊方身上看。齊方卻好像一點也不在乎,心安理得地把胳膊掛在殭屍的肩膀上。他閉著眼睛跟我說:“我們學校的地形坐納南陰,氣進的來出不去。要不是學校里有幾千個正值盛年的男女學生壓著,那兒早滋生出一大窩子邪祟來了。而五行之中水又是屬陰的,因此利用學校里的人工湖,能夠成倍的放大陰鬼及殭屍的戰鬥力。”
我似懂非懂地聽著,聽完以後問:“那地方能放大咱們這邊的戰鬥力,那對手那邊的呢,不也一樣可以放大嗎?你說那地方進可攻退可守,我怎麼覺得不大靠譜啊!”齊方說你先別著急插話,我這還沒說完呢。他騰出一隻手來捏眉心,可能是因為內傷的緣故,聽他喘氣我總覺得堵得慌。齊方接下去說,學校那兒的地利,確實不是只對我們有好處。但既然地方是我們選的,那至少主動權掌握在我們這邊。說到這齊方頓了頓,呲著牙花子,痛苦地呻吟了一聲。我著急地說你這傷究竟怎麼樣啊?齊方咬了咬牙,就說了一句暫時死不了。我們繼續往學校走,中途連一次都沒停下過。天擦黑的時候我們進了學校南門,陰沉了一天的天氣,這時候突然翻出了漫天的紅霞。我看著那紅霞感嘆,齊方卻在看立在宿舍樓北邊的那面山。山影鋒利地刺向天空,山腳下,便是學校里的人工湖。
那人工湖有個名字叫泮水,據說是取自詩經的。整面湖建的時候是個月牙形,但因為年頭久了,水邊上雜草和灌木叢生,已經看不太出來原來的形狀了。學校食堂就挨在湖邊上,此時正值飯點,人不是一般的多。我問齊方要不要吃點東西,他搖搖頭說,吃進去待會還得再吐出來。隨著時間的推移,齊方的傷勢也好像在加重。之前還能勉強走兩步,到了學校找了個地方蹲下以後,他竟然連動都沒法動了。我提心弔膽地看著他,心裏面已經生出了各種不好的猜想。齊方卻還能笑得出來,支著胳膊問我:“老七你知道什麼叫背水一戰嗎?咱們現在這就叫背水一戰,戰勝戰不勝,結果都已經不重要了。”我說既然結果不重要那還戰個什麼勁?齊方說,結果不重要,但是過程重要啊!我得讓那些人知道,我們齊家即便只剩我一個,也能讓他們付出最慘痛的代價!
番外三·河神
還記得那是我大學頭一年放寒假,我攛掇著我哥跟我一塊回了家。本來是打算一家人齊齊整整過個好年的,卻沒想到這年過的也不安生。大年三十晚上的團圓飯還好,接下來大年初一直到初三,我那個當警察的大舅都沒著家。我看新聞知道是水庫上出了事,一對夫婦趁著放假帶著倆孩子開車出去玩。車停在水庫邊上的斜坡上,夫婦兩個沒熄火就下了車。留下一大一小兩個孩子獨自待在車裡,不知道是哪個孩子動了手剎,汽車順著斜坡直衝進水庫,就此沉了下去。
我媽邊包餃子邊聽新聞,擀著皮說:“這下可好,一個好好的家,一下就沒了!”她轉過來又叮囑我哥,往後有了孩子,無論如何不能讓孩子獨自待在車裡。我哥很認真地答應了一聲,我媽下一句就問他說:“你打算什麼時候結婚生孩子?上回來家那個姓周的姑娘真是不錯,我看這事,你得抓緊點辦了。”我說媽你能不能換個新鮮的話題,我聽你跟我哥說話,三句不離人家周姑娘。我媽被我嗆得不吭氣了,把碗給我,叫我再去廚房抓一把麵粉。我端著麵粉出來,就看大舅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屋,正站在飲水機旁喝水。我叫了聲舅,他也沒應聲。喝完水,就用羽絨服的袖口擦嘴。大舅早些年離了婚,這幾年幾乎都是我媽管他吃飯。我媽問他中午回不回來吃餃子?大舅看了眼牆上的掛鍾,說是估計回不來。我媽又問,大過年的你忙什麼呢?大舅答說新聞你們都看了吧?就汽車衝進水庫那事,車裡倆孩子還沒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