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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的時候我們帶的東西都很簡單,因為齊方說,帶多了也沒用。他還提醒我們要學會看他的眼色行事,他讓我們逃的時候,甭管三七二十一,只管逃就對了!我說你他媽能不能不要成天散播這些消極思想?那可是回你自己的家,就算是別人要算計你,你媽總該護著你吧!齊方說那可不一定,說完,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齊方他家在西南,據他說,是在金嶺山區裡頭。我查地圖沒查到有這麼個地方,齊方說是小地方,地圖上沒有顯示也很正常。我們先開車,走了不到一天。然後坐渡輪,又走了半天。下了船果然有往金嶺方向去的路標,齊方卻讓我們沿路標指示相反的方向走。他的意思是咱們最好繞一點路,順便沿途也可以打聽打聽,最近他家裡的情況怎麼樣。
我和我哥沒有理由反對,照齊方的指示,往東開了一百多公里。到達一個叫吉化的地方之後,齊方突然說先不走了,就在這過一夜再說。我問他這兒離他家還遠嗎?齊方指了個方向,說再開兩小時就到了。我說既然都到你家門口了,那還住個毛啊,趕緊的去,打聽完事走人不成嗎?齊方搖了搖頭,故意端著架子,說:“這你就不懂了吧,吉化這個地方,晚上有好東西可看!”他又去問我哥:“老七不知道這地方我理解,你呢,你不會也沒聽說過吧?”我哥抓著方向盤在小城的大街小巷裡晃悠,說他聽說過,這裡的鬼市很出名。
齊方拍著巴掌說對就是鬼市!問我,是不是特別想見識見識?我白了他一眼說拉倒吧你!我現在壓根就連個鬼字都不想聽,更別說是上鬼市去見鬼去!正說著,突然一大簇黑色的東西從天而降,落在了車前窗上。我哥急踩剎車,強大的慣性,差點把我和齊方給甩出去。那一簇黑色的東西順著車頭往前滾,最後,消失在了我們一干人等的視線當中。我顫抖著問我哥:“滾過去的那是個什麼東西,我怎麼看著,那像是個人腦袋?”我哥也吃驚不小,靠在駕駛座上緩了一緩,才說你們在車上等著,我下車去看看。他看完了回到車上,告訴我和齊方,車底下沒看見有東西。剛才那個可能是附近誰家養的貓,衝到路面上被我們給看見了。我奇怪地說不能吧,是貓的話,它怎麼能沒有腿呢?我越在心裡琢磨越覺得,剛才我沒有看花眼。打我們車前滾過去的,那真真切切就是一人腦袋!
經過這件事,我哥也同意,留下來住一晚上。看看他們這兒著名的鬼市,也權作是旅途中的修整。我們在城裡找了間旅館,外面看著門面挺大。進去以後再一看,整個旅館,竟然是一回字形的建築。建築正中央是一片巨大的天井,圍繞著天井,分布著一間一間的小房間。樓高一共是三層,但只有一二層開了張,三樓還沒裝修。從下面看上去,三樓全是沒有門窗的毛坯房。我隨口說你們這旅館是試營業嗎,怎麼三樓還沒裝就讓客人住進來?前台辦入住的小姑娘抿著嘴偷笑,我覺得奇怪,也不知道她在樂個什麼勁。
齊方點了名要住209房,辦入住的小姑娘查了查登記簿。說是那房按理應該退了,可是客人到這會兒都還沒出來呢,現在也空不出來給你們。您看要不換一間,207怎麼樣?那房不靠街,夜裡比較安靜。齊方還挺堅持,非要住209不可。他說既然沒退那我們就等著,你也打個電話上去,催催他是時候退房了。齊方的要求其實挺不近人情的,不知道為什麼,小姑娘卻顯得很是理解。她接連打了兩三通電話上去,終於,把209房的住客給炸了出來。那是一理平頭的大個子,看著挺兇惡的。態度卻出奇地客氣,結算了房錢,還一個勁跟我們道歉。說他昨晚上睡得晚了,今天沒留意,這不就給睡過頭了。實在是不好意思,耽誤了您幾位的行程。
齊方隨便敷衍了他兩句,打發那人走了。趁著服務員進房搞衛生,我們仨就在附近,吃了頓晚飯。等到正式住下,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齊方去洗澡我哥去睡覺,我沒什麼事可干,便到門口走廊上抽菸。說是走廊,其實跟陽台差不多。圍欄外邊便是那片四方的天井,我探出腦袋看了看,天井裡全是荒蕪的雜草。天井西面角落裡有一扇小門,掛著把大鎖,鎖上生滿了鏽斑。看樣子那門至少半年沒開過,得虧見不到陽光,不然這天井裡非長成一片林子不可。我怕菸頭上的火星掉下去引燃了荒草,便退了回來,靠在門上繼續抽菸。這時候我的視線往上一瞄,突然看見三樓迴廊上,有個人影晃了過去。
這是在旅館裡,人來人往的並不出奇。奇怪的是三樓還沒裝修也沒營業,那人脖子上掛著條大毛巾,上那兒去幹嘛去了?我好奇地邁出一步追著那人影看,沒想到他竟停下腳步調轉身子,也趴在圍欄上看我。我們兩個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我便聽見腦袋裡有根弦,啪嗒一聲斷成了兩截。那個人影不是別人,正是已經死了的秦叔叔。他衝著我微微一笑,咧開的嘴角,突然裂開一道大口子。隨即他的整個下巴便從腦袋上掉了下來,臉只剩下半張,上嘴皮子還在微微翕動著。我嚇得甩了菸頭便往回跑,急起來,連那房間門是向外拉的還是往裡推的都給忘了。結果我堵在門前半天也沒能進去,耳朵里只聽見一陣腳步聲,順著樓梯,從三樓緩慢地踱步下來。
正在我又急又怕的時候,面前的房門突然大開。我哥一隻手搭在門把手上,另一隻手抓著條毛巾,問我出什麼事了,怎麼大喊大叫的就是不進來?我看見我哥簡直就像是見了救星,一閃身進了門,叫我哥趕緊關門。我哥踏出門去看了一圈,轉身回來又問我:“你看見什麼了?”我語無倫次的說了好幾遍秦叔叔,又指著頭頂喊:“秦叔叔他也住在這!我剛看見他就在三樓,他還衝我笑了,笑得下巴都掉地上了!”我哥想了想,走上前摸了我兩個耳背。摸完以後他安慰我說:“沒事,你看見的那是幻覺。”我急得說怎麼可能是幻覺呢?那就是他,我看的真真的!齊方隔著洗手間的門在裡面嚷嚷,叫我不要一驚一乍的。聽我哥的沒有錯,我看見的就是幻覺,是我自己在嚇唬我自己!